关于杨松的这一番用心良苦,南军将士们自然也都是可以能够领会得到的。
只不过让他们弃主偷生,这又如何能够让他们心安理得?
“将军!”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亲卫,突然就掩面大哭起来。
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尤其是以脸上最重。
当年青亲卫开始哭泣的时候,在眼泪和血迹的交融之下,更显得他的狼狈不堪和无比悲伤。
而年轻亲卫的哭声,仿佛是一个开始信号。
先是一个亲卫黯然低头,手上的钢刀也是坠落尘埃。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亲卫纷纷开始哭泣,他们手中的兵刃也开始纷纷落到了地上。
亲卫们如此,显然是已经准备好默默接受败绩和被俘的命运了。
朱高煦并没有传令身边燕军,让他们前去接受南军俘虏,朱高煦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在吟诗一句过后,杨松突然就长剑出鞘。
伴随着寒光一闪,杨松脖颈间顿时一股热血喷出。
“将军!”
“将军!”
就在南军将士的一片惊呼声中,杨松已然栽倒在了尘土之上。
“杨松,不负国恩!”
这是杨松在咽气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杨松的拔剑自刎,其实是在南军将士们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事情真的发生以后,很多人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么一个悲情的结局。
杨松作为南军前锋主将,他的坐骑也是世上难得的宝马良驹。
在见到自己主人饮恨黄泉后,那战马一边口中发出哀鸣,一边就冲到了杨松的尸体旁边。
战马频频低头,连续不断的拱着杨松逐渐冰冷的身躯,其嘶叫声之凄凄悲怆,令人闻之肝肠寸断!
“将军平日待我等恩重如山,昨夜中秋要不是为了抚平我等乡愁,将军也不会命我等饮酒!”
朱高煦正在黯然神伤,正想着下令善后措施,杨松的一个亲卫却是突然大声高呼。
“今日将军身死,叫我如何能够看着将军孤身上路!”
这个高呼的亲卫,原本手中的兵器已经丢弃。
而且这个亲卫在作战之时,身体本已受到了重创。
一支利箭赫然钻入了他的手臂,虽然箭身早已经被截断,可是箭头依旧深深扎入他的肉中。
亲卫在一腔悲愤之下,竟然不顾皮肉之苦的伸手,硬是把箭头从手臂血肉之中给拔了出来。
箭头在被拔出之时,上面还沾附得有很大一块血肉。
亲卫竟然也是不管不顾的,用手中沾着血肉的箭头,猛的就向着自己太阳穴用力刺了进去。
在到地过后,那亲卫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顿时就一起流了出来。
在腥白混杂之下,直看得旁人想要呕吐。
而在抽搐片刻之后,那个自残的亲卫也就随之气绝身亡了。
“将军!”
“三哥!”
另外一个亲卫,先是看了看杨松的尸体,然后又看了看身边自残而死的亲卫尸体。
“将军等我!”
“三哥等我!”
哭泣的亲卫一个俯身,捡起之前丢弃的佩刀,用力往着肚子上一捅,他也跟着自尽身亡了。
前后两个亲卫追随杨松而死,他们的举动感染了众人。
那些南军亲卫本,就是听了杨松的命令之后,才弃械的投降的。
亲卫们本就满腔羞愧,如今更是悲痛难忍。
“将军!”之声此起彼伏,亲卫们都是重新捡拾起地上的兵器,然后各自自绝于阵中。
“不可!”
朱高煦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因为他的任何举动都只是徒劳无功。
不过就是转瞬之间,一百余亲卫竟然都已经全数自尽身亡!
“何苦来哉!”
事已至此,朱高煦只能颓然放下手去,心中怅然不已。
这个杨松,虽然带兵打仗不怎么样,可是他能够让身边将士生死相随,到也有几分本事。
如果南军之中个个将领都是如此,朱高煦也觉得不用谈什么奉天靖难了。
朱高煦更是觉得,他和他父王朱棣,自己就该自缚前往太庙谢罪!
“嘶嘶……”
原本在用嘴拱杨松尸体的坐骑,突然发出阵阵哀鸣,然后它就向南方撒开四蹄奔去。
“算了!”
“如此忠心护主的宝马良驹,就该让它今后再无拘束,而不可让其再投新主!”
丘福刚想派人去拦下杨松的坐骑,却是被朱高煦给抬手给拦住了。
“派人去告诉父王,就说雄县尽入我手,敌军无一生还!”
虽然伤感,可是朱高煦并没有因此而耽误军事。
招过来一个亲兵,朱高煦就让他前去向朱棣禀报。
“还是末将去吧!”
“一会我军还要再战,末将还想着发泄一下心中的积郁!”
因为敬重杨松的以身殉国,丘福多少觉得心里有些沉重。
所以他才想着把心里的那一股被逼之气,给发泄到即将开始的下一场大战之中。
“嗯,万事小心!”
既然丘福求战心切、勇气可嘉,那么朱高煦也就没有拦着他的意思。
丘福带领一半,也就是近两万人马出城后,朱高煦立马就下令快速打扫城中战场。
朱高煦让人在雄县城外一处厚土之上,为杨松造坟安葬,并且取名叫做将军墓。
然后朱高煦又令人挖了一个万人大坑,将战死的近一万南军也一同葬在杨松坟墓的旁边,称为忠勇坟。
这面刚打扫完战场,就有一个燕军斥候前来回报。
说是杨松的那匹坐骑,在奔至滹沱河后,于岸边阵阵哀鸣泣血,最后就自沉于河水之中。
“得马如此,夫复何求!”
朱高煦听完后,也是唏嘘不语。
“来人,将那坐骑打捞上来后,陪葬于杨将军身旁!”
为了彰显对忠义的崇敬,朱高煦更是让人建了一座义马冢。
只留下两千人防守雄县后,朱高煦又立马带着人前去另外一处战场。
虽然朱高煦这里已经带领燕军,全歼了杨松率领的一万南军前锋,不过对于南军来说,显然还是没有伤筋动骨。
在南下之前,朱高煦忍不住回首,望了一下雄县城郭。
“杨将军,虽然是孤害你沙场陨落,不过这也是两军相争的无奈之旅。”
“你既然是忠勇之将,就该庇佑一方水土,可千万不要学那些厉鬼作乱,晚上来索我的性命!”
朱高煦今天见到了太多生离死别,他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朱高煦这面刚刚醒比心里默念完,突然他就觉得阵阵阴风灌进了衣领里面。
我去!
不会是杨松死不瞑目、心有不甘吧!
朱高煦有点心虚,他立马就双脚一夹马腹,逃离这个满地冤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