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意已经充斥在山河里的很多地方。
只是越是往北走,气候越是凉快。
到了妖土,便更是称不上热了。
青天城临近桑江,城里的居民更是觉得有些凉意。
三教圣人和妖土大妖们的约定,具体内容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大体细节都已经流传出来了。
妖土要出十四个年轻人和山河里的十四个年轻人要进行一场特殊的比斗。
妖土几年前在那个叫李扶摇的剑下丢了许多颜面,所以这一次一定不能再败,因此事情一经传出,妖土便已经掀起了一阵热潮,自然是热议到底是那十四位年轻人会有资格前往北海。
青天城里,现在被人谈论得最多的事情,也是这一件。
“青槐在那年青天城的事情结束之后,便已经潜心修炼,现在想来即便是没有回到年轻一代第一人的位置上,也差不了多少了,这次应当有她的一席之地。”
“不一定,她和那个练剑的小子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妖君们不见得放心。”
有人听闻此言,很快便冷笑道:“再如何不放心,她爹还是青天妖君,只要那位妖君发话了,不能要来一个名额?”
这句话很有道理,所以很多人都沉默了。
沉默良久,又有人说道:“那头小老虎和那两个小麻雀都有资格了,就是不知道那头大黑驴会不会去。”
妖土里年轻一代,最为厉害的自然是青槐,最为特立独行的便是大黑驴风吕,这头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大黑驴当时青天城里不曾出手,只怕要是不愿意,就算是现如今这件大事,也一样不会出手。”
有人犹豫道:“不会吧,当日一众天骄里,就只有这位不曾落败,要是他不出手,谁能拦得下那个人的剑?”
“李扶摇也不见得会去。”
这是一位消息一直颇为灵通的妖修。
剑士在山河里是个什么局面,他算是知道一些,这样的事情,不见得会让剑士参与。
要是真是这样,他反倒有些高兴,剑士一脉本就是以杀力闻名,若是没有了剑士,只怕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下他们这些妖族。
另外一个消息更为灵通的妖修则是笑道:“往日不一定,这一次一定不会这般,剑山重开,那位沉斜山的观主梁亦都已经走了一趟剑山,这件事算是已经敲定了。”
此言一出,一众人等都惊骇不已。
山河里这些年发生的大事不多,但剑山封山是数年前最为大的一件事,而之前朝青秋在白鱼镇一剑斩天便更是壮阔,山河里的修士几乎都已经人尽皆知,只是妖土毕竟不是山河,大妖们肯定都收到了消息,只是他们这些境界低微的小妖修不见得知道。
随着那人开口,那些早已经发生了许久的消息总算是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听到这些的妖修,反映各异。
有人高兴道:“也好,有他们,那几位天骄杀起来也痛快不少。”
妖族和人族有仇,不见得有多大。
但对那些剑士,则是挥之不去的恨意。
两方结仇,已经过了六千年。
“两位剑士而已,不见得能够比得过我们。”
有人喝着酒,很是乐观。
“但愿如此,若是那两人杀力太盛,只怕便真的要让许多人喋血了。”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众人寻声看去,发现是一位面容普通的中年妖修,有人很快便认出了他的身份,知道是青天城里的管事。
青天君下了禁令不许在青天城里私斗,但并不见得他平日都会在青天城里,所以为了防止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在城里私斗,便挑选了许多管事。
这些管事境界高低不一,但最低都是朝暮境。
很是不好招惹。
这既然是一位管事说话,这边的声音便彻底小了下去。
那管事独自喝了几口酒,觉得无趣,便结账离去。
等到他走之后,才有人继续说道:“听说西山一族的西丘上次一战之后,又有精进,现在已经是太清境巅峰了,若是此次去,应当也会让山河里那帮人看看我妖土到底有多少年轻天才。”
提起西丘,其实大部分人想得都不是那位年轻人,而是那位在登楼境早已经无敌手的西山,也就是西丘的叔父,那位前些年不知道得了什么奇遇,说是修为大涨,本就是登楼巅峰,再修为大涨,这便要冲击沧海了。
西山一族本就有一位大妖,这要是再出现一位。
只怕便要去问鼎妖帝的位子了。
想起沧海,有人说道:“那位消失多年的平南妖君,似乎和几位妖君都不太和睦。”
“妖土疆域本就这么一些,谁也不愿意让,平南妖君虽然是为沧海,只怕想要分到一份疆域,也很难了。”
“倒也是难为了这位平南妖君,被困在镇妖碗里这么多年,若不是朝青秋的一剑,只怕……”
众人都沉默,妖土那些年轻人惨败,这位平南妖君被困在叶圣的镇妖碗里这些年,才是妖族的耻辱,只是现如今平南妖君回到妖土,虽说让妖土的气氛很是微妙,但是妖土毕竟是多出一位妖君,不管怎么看,都是增强了实力。
当年北冥在北海化鹏,成就沧海,妖土有大妖不愿意看见这件事发生,大抵也是因为害怕北冥返回妖土,让妖土疆域重新划分,所以才有大妖去到北海,要阻止这件事。
但平南妖君的情况和北冥不同,他早已沧海,即便要杀,也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平南妖君现在在妖土,倒是让情况变得很复杂。
说到这里,也再无人能说些什么了。
有人说道:“但愿这一次我们能胜吧。”
这是感叹。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
……
在那座酒楼的一间包厢里。
有个脸上生着一条恐怖伤口的小女孩听着这些话,神情很漠然。
在她身旁站着的是一个悬着剑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算是生得有些俊俏,只是脸色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雕塑一样。
秋风满。
倘若是让盛京知道他在这个地方,只怕仅仅片刻他便要没了性命。
小女孩周围还有好几个人,这些人的面孔只怕在青天城里都很容易被人认出。
身材富态的那个男人听着那些话,低声道:“这件事被证实了,是真的。”
小女孩点点头,忽然转头看向秋风满,说道:“你去杀了那两个剑士吧。”
三教圣人和大妖们有约定,那个地方朝暮之上不能去,但秋风满现如今还是朝暮,自然去得了。
秋风满生硬的表情动了动,“不怕别人发现?”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自有办法。”
秋风满听到这句话,便不再多说。
他是一条狗,除去叫唤两声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只怕是什么都做不了。
那就只能好好听命令。
小女孩揉了揉那头长发,看向这里的其中某一人,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有人低声道:“已经办好了,随时可做。”
小女孩点点头,满意道:“你们啊,马上就要让别人知道这个世间上还有人姓妖了。”
沉斜山,一切如常。
除去观主梁亦前些时日下山一次之外,这些日子的沉斜山,一如往常,没有半点变化。
张守清站在某处山峰上,身后跟着自己的徒弟严焕然。
严焕然看着自己师父负手而立,没敢说话。
他这些日子过得不是太好,自从在北海被林红烛抢夺了一炉圣丹开始,便一直是沉斜山的笑柄,但好在当时朝青秋登山,严焕然目睹之后,道心无碍,反倒是境界往上走了一些。
现如今早已经是太清境的修士。
可以说境界在这些年轻弟子之中,也算是极为靠前了。
只是仍旧及不上叶笙歌便是了。
严焕然站了许久,见张守清没有说话的想法,这才张口说道:“师父,这一次我想去。”
言语直白,没有遮掩什么。
好像便应当如此。
言语直白一些,反倒是好。
张守清转过身来问道:“你可知道,道门这次只有六个名额?”
严焕然点点头,“梁溪道观千万,不乏有些优秀的弟子,况且叶师姐一定会占据一个名额,沉斜山会照顾其余道门的感受,只是面对妖族,弟子实在是想出一份力。”
张守清说道:“不怕再丢一次脸?”
严焕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怕。”
“只是越怕越要去。”
张守清笑问道:“是什么道理?”
严焕然说道:“修行速度,这山上谁也及不上叶师姐,不就是因为师姐的道心无碍吗,弟子现如今怕便是生出了魔障,想着借此破开,大道在前,怎能让浓雾所挡?”
张守清苦笑道:“倒是有意思,不过这名额一事,沉斜山虽然是有两个,依你所言,你叶师姐一定会占据一个,那么另外一个诸峰一定争得很凶,你前些日子去了北海,便已经是众矢之的,这一次,为师恐怕为你争取不来了。”
严焕然默然无声。
之前北海一事,他能被选中便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只是面对的那位魔教教主太过强大,别说是他,就连别的修士一样没有办法。
可是这就要说他严焕然不强的话,他完全不这么想。
张守清还想说些什么。
严焕然便已经黯然道:“弟子知晓了。”
张守清叹了口气,“修道不是简单修道,机缘悟性以及其他很多东西都很重要,为师能为你争一两次机缘也是看着你的天赋,倘若你的天赋够好,像是你叶师姐那般,那为师什么都不用做,你便有的是机缘,机缘不够,便要苦修,这些想来你自己是知道的。”
严焕然神情复杂,显然有些纠结。
张守清不再说话。
所谓悟。
也是要看自己才是。
只是沉斜山和天底下的其他宗门都一样,还是要争,倘若是不争,那如何能成,屈于人下,一辈子都屈于人下,谁也不能接受。
想着这事,张守清便去了登天楼。
观主无事之时,便在登天楼,他来登天楼,自然便是为求取那最后一个名额。
道门真正六个名额,有四个都让了出去,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哪怕沉斜山是天下道观之首,观主更是道门领袖,但面临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论是观主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都要去遵循规则。
沉斜山留下两个,一个是因为他们有道种叶笙歌,另外一个,很大程度便是因为观主。
不然强如沉斜山,可能也就只有一个名额而已。
神情复杂的张守清站在登天楼外。
沉默不已。
观主在楼上,应当是知道他来了。
不久之后,楼上有声音传了下来。
是观主召见。
张守清这才登楼。
半刻钟之后,在登天楼里看到了席地而坐的观主。
观主在翻阅道卷。
他转头看了一眼张守清。
知道他所求。
观主笑道:“这本就是有可能会死的,为何他非要去?”
“有大风险,往往便有大机缘。”
这是张守清的回答。
观主说道:“他这个年纪便能看到这些,倒是不错,不过山上这么多年轻人,我不觉得他能胜任。”
张守清心中了然,严焕然之前能去北海,都是靠着观主赏下的名额,这一次,便应当是没有机会了。
观主仰起头,平静说道:“这一次是云端那些圣人布下的局,不是什么小打小闹,有些事情,我做不了主。”
张守清认真行礼,表示理解。
他转而问道:“那笙歌也要去涉险?”
“她哪里有什么险?现在都快要成为春秋修士了,谁能对她做什么?”
张守清平日里养气功夫也算是不错,早已经是那种天塌下来都不皱眉头的人,可听到这句话,便有些失神,然后不可思议的说道:“笙歌已经朝暮巅峰了?”
观主摇头,“差一点,也好像不差那一点。反正何时破境,就在她一念之间了。”
张守清震惊道:“这般快,只怕世间再无任何一人能有她快了。”
观主笑了笑,“剑山那边有个不错的小子,想来比笙歌差不了多少。”
张守清问道:“是那位剑山掌教?”
梁亦一拍脑袋,感叹道:“这样一说,就是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