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岸与黄司议拜别后,转回自己在元上殿的驻地。
实则他作为一个无有丝毫权柄之人,还不是两殿的役从,若不是黄司议视之为心腹,并每每唤他前去弈棋,他也没法长久驻留在此。
从这一点上来,不管黄司议心里如何想,表面上对他着实算不错。
他在软榻上坐定,挥退下方侍从弟子,开始琢磨起来。
要想他成为司议,不说能不能成,首先要有人去位,并且看黄司议这么笃定,肯定是什么较大的变动,可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这数载以来,他试图观察两殿之中是否有着什么变化,但是一无所获,近来两殿之中除了对抗混沌修士,就没有什么其他事了。
莫非就是为了混沌修士么?
看起来好像是如此,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了。他不敢真的确定,还需要多做观察。
不过真让他成为司议,他其实是不敢的。现在他作为黄司议一个属下,不掌握权柄,也不知道上层的信息,自然没人来查他。
可要坐上司议,那定然是要里里外外查一遍的。他猜测极可能还会动用镇道之宝,那这必然是要露出破绽的,毕竟他与无面道人再是融合一体,被外来气机侵夺的痕迹肯定还是存在的。
哪怕不作查证,光说黄司议说的可让他利用宝器修持这一点,都有可能让他暴露出来。可是黄司议的好意是不能拒绝的,否则这位定然会惹得这位大为不满。
他得想个办法,既要在两殿继续潜伏下去,还能继续得到这一位的支持。
他摸了摸下巴,整日被拉在这里对弈那是不成的,得找几个机会再与天夏联络,将此事报上去,看天夏那处有没有什么办法。
想过之后,他定坐了一日,再次来到了黄司议所在,与之对弈数局之后,提出了自己想去天夏阵前一次。
黄司议道:“你这想与在天夏的分身联络?”
重岸道:“正是。”
他语出诚挚道:“既然司议愿意扶持在下。那我也不能让司议丢脸,总要做出一些功绩来,算来在下也只有分身探查天夏这一事可为了,况且这许多年过去,我等对天夏愈发不了解,此回正好可以试着一探。”
黄司议对他的积极态度倒也是不排斥,唔了一声,道:“你有这个心思很不错,好,我会和前方阵机打一声招呼的,你分身众多,想也是自保有术,记得别冲太前就是。”
重岸称谢之后,再对弈几句,就退出殿来,心中一定。
别看黄司议言语夸张,看去容易自得自满,可是他反而觉得,黄司议能做到司议之位。的确是有着实实在在的本事的。
因为修道人随着功行进境,甩脱人身,原本人身性情会逐渐澹漠,这也是较为正常的演变。
可我之修持,本当是由我治神,但若反过来由神治我,那便是失了自主了。
况且当你完全澹漠人身性情之后,就失了那一抹先天而来灵性了,修道人求道,是为明理超脱,而不是为道所驱,若只为道而舍其余,那就是道之奴隶了。
所以一些道行稍高之人,反而格外会彰显自身的性情。当然,除了上述这些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譬如某些浑章修士,因为接触了大混沌的缘故,反而会放大自身性情,若是控制不住,那就另一个方向偏移了。
还有例外的,比如自家老师张御,常常观览山水,品茶作画。不过他觉得自家老师只是自己想要这么做,而不是去为了刻意维系什么,境界又要高上一层了。
而不管怎么说,黄司议能够保持住这些,与一些他所看到的性情澹漠,少失人性的司议不同,未来成就定然低不了。
在准备了数日后,重岸得悉黄司议已是帮自己打好了招呼,也便动身来至前沿大阵之中。
他开始没有什么举动,也没有去主动做什么,只是在这里等候机会出现。
大约三个多月后,机会终于来了。
元夏这里过去总会屡屡侵攻天夏阵地,以消耗天夏实力。只是这次自轮转之期以来,几乎没有对天夏展开过攻势。这主要是因为混沌修士内乱之故。
不过这几月来。混沌修士没了动静,天夏想必积蓄了大量了力量,若不是想办法利用元夏的优势消耗一些,等到下一个轮转之期天夏一鼓作气打过来,那压力可是不小。
重岸因为身在前沿,所以同样也是被征调了,这也正合他意。
趁着元夏攻势展开,他利用假身找了个机会发出暗讯,并将之送递到了寻讯而来的飞舟之中。做完这一切后,他也就放下心来,下来就看玄廷那边如何定夺了。
而不久之后,天夏世域内的重岸的正身也终于收到了传报,得悉了如今的情况。因为现在张御已成上境大能,所以他将此直接报告到了玄廷,求问下一步该是如何行事。
玄廷诸廷执得此传报,格外重视此事。现在虽然有魔神时不时传递一些消息归来,但都是有关元夏中下层的,对于上层的情况他们只能从蛛丝马迹中进行推导。
然而重岸这封信传之中,主要涉及的都是元夏上层的动向,尤其是这几年来两殿的诸多事机非常详细。
此再加上魔神的传讯,缺失的部分几乎都是补齐了,就凭这些,他们就可以对元夏眼前的情况梳理出一个大致的脉络了。
林廷执对诸位廷执道:“重岸玄尊所提出的乃是两件事,其一,目前他身处元夏枢机重地,与我联络不易,是否用更为稳妥的交通方式,他自身无能为力,故是求教解决。
其二,说起来匪夷所思,便是元夏某位司议极可能推举他补上某个空缺司议之位,还有可能让他利用元夏宝器修持。若是真到那时,重岸玄尊暴露可能极大,故询问该是如何做,是放弃亦或是拒绝。”
诸廷执倒是觉得这位玄尊十分有本事,潜藏这么多年,不止前面送回来不少消息,现在居然有资格进位司议了?
林廷执道:“先谈联络之法吧,过往都是依靠重岸玄尊自身之神通法力遮掩,那时候他身份尚低,也接触不到两殿事机,所以能够应付。现在情况不同,我们当给予更多支持。”
两边交通的确困难,就算是玄修,有元夏的天序遮挡,也很难联络上。
当初裘道人能做到,那是因为他依靠的是魔神,关键他自身便是世道宗长,无有人来监察他,联络的还是张御这位训天道章之中,可换到重岸身上,却就无法复拓了。
钟廷执道:“我等或许可用镇道之宝加以维系。”
林廷执点头道:“这倒是行得通,虽然稍加麻烦些,但好过其余通传方式。”
若是重岸在半觉仙内通传消息,那确实是难,可元夏阵势是设在半觉仙之前的,那么只要其人来到阵前,通过镇道之宝,就能将消息送至天夏了。
镇道之宝大多数都是可以胜任此事,毕竟只是承载一缕段意念,这根本不是问题,其中最擅传递的自然是青灵天枝了,不过这是涉及到天夏内部的隐秘,所以不能用此,而是当用天夏自己的镇道之宝。
但最稳妥的自然玄浑蝉和清穹之气,目前玄浑蝉因为两界通道的缘故还到不了元夏,那么清穹之气就是最好的载承。
韦廷执这时道:“这里还有缺陷,如果元夏不动,他也难以送传消息出来,那些信奉魔神弟子可得传递消息否?”
戴廷执开口道:“此举虽是方便,但多了一个人传递,便多一分暴露之可能,重岸玄尊乃是少数深入元夏之人,宁可让他蛰伏待功,也不可让他过分冒险。’
韦廷执抚须点头,这个方法其实道理上只要操作的好,那是不会显露身份的。
比如不是直接传讯,而是留下内容,让人自去拿了传递,但是元夏那边有不少擅长推算之人,若是重视此事,那就危险了。就算推算不出这些来,至少可以确认天夏有人在元夏内部当眼线,那么排查下来,依旧有可能暴露身份、
而宁可消息迟滞,也不出面,也算是一个选择,但关键时刻,仍旧是可以用此方法的。
林廷执道:“传讯之事便就解决吧,关于重岸玄尊可能被推举为司议一事,诸位又如何看?”
众廷执都在思索,他们设身处地去想,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坐上司议之位,那必有宝器查你,什么根脚都能给你探查了出来。更别说利用镇道之宝修持了,这和自行暴露没什么区别。
俞廷执摇了摇头,道:“要想瞒过,这几乎无有可能,若真有此机会,让其推了便是,此位并不好做。”
在场多数廷执认可此言。
其实比起这个,他们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引发这等变化的,光是猜测可不行,还要等到后续的呈报,说不定天夏能据此找到进攻的机会。
林廷执看了看,见诸廷执对此皆不看好,正当他打算就此放弃时,却听长孙廷执出声道:“此事并不是完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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