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在那滔天法力的作用下,空气化作飓风飚卷,整个天际都暗了下来。
那金甲天神依然在挥动着他强壮有力的手臂,每一击打在空处,都带起大片的风啸声。
巨大的风压如龙卷狂舞,形成一道道风之障壁,让唐劫每往前走一分,都觉得艰难无比。
另一边的白色身影则在风中飞速穿行,每一次挥剑,都是一记强力剑芒如闪电般当空劈下,落在下方土地上,便给大地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缝。
唐劫不得不小心地避开这来自天上余波的攻击。
他在风压中奔跑,在闪电中腾挪,在山林中穿梭,在巨石间跳跃,灵巧如一只猴子,向着翠微山的山顶狂奔。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够到天空中的仙人,才能有机会和他们对话。
突然间天空又是光芒一闪,唐劫本能地往前一扑,身后已是刷的一道闪电剑芒落下,正砍在他先前踏脚的一块大石上,将那石块击至粉碎,余波炸出一团气浪,将唐劫生生震飞出去。
他闷哼着吐了口血,随后猛地跳起,已抓住一根大树上垂下来的枝蔓向着前方荡去。
越往前冲,战斗的余波威力就越大,待到他冲到半山腰,只觉得到处都是狂风肆虐,剑如电潮,天地间一片飞沙走石。
然后唐劫的脚步止住了。
他不能不停!
因为前方已无林遮挡——整个翠微山的山头竟已被削成光秃秃的一片。
那一道道剑气,无所不至的风压,在翠微山的山头疯狂旋转着,呼啸着,涡卷出一片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再往前,就是必死无疑。
连靠近都不能吗?
唐劫无望地看着天空。
天空中那两道缠斗中的人影此时也已战至最激烈的时刻。
那金甲天神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模糊虚影,那虚影只是刚一出现,就给予唐劫无尽的压迫感。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见这虚影的面目,只觉得其存在顶天立地,脚踏大地,头顶虚空,伟岸令人无法直视,心中自然生望而膜拜之心。
唐劫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跪拜的冲动,就在这时,那白色人影突然喝了一声:“起!”
翠微山原本光秃秃的山头突然暴射出万丈光芒,形成一张罗天织网,将整个空间都封锁了进去,同样也将那金甲天神罩于其中。
“八门锁天阵!虚慕阳,原来你早有准备!”那金甲天神厉声狂啸着,身后虚影猛然捣出一拳,击打在罗天密网上。
巨网震荡出冲天光华,连带着整个阵内空间都颤动起来。
空气的震动如海浪般一波波涌出,竟是涌出大阵向着阵外席卷而来。
唐劫大惊失色,再顾不得一切,转头就跑,猛地一个前扑已落在一块巨石后。
呼啸的气流从他头顶吹过,卷起大片的云澜,冲势直过了好几秒方才散去,就连巨石也晃动不已,险险压住唐劫。
“妈的,这是原子弹爆炸吗?”唐劫低骂了一句。
真要和原子弹爆炸相比,这威力肯定是差了许多,但几千吨高爆炸药的威力怕是有了。
那金甲天神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将那个什么八门锁天阵炸至烟消云散,就连翠微山山头都被削去小半截。其威力之恐怖可见一斑。
不过那金甲天神的背后虚像也在这一击下彻底消失,白衣人已趁势挥出一剑,正砍在那金甲天神的胸前。
“啊!”随着那金甲天神的惨叫,一抹血花溅出。
那金甲天神在空中晃了几晃,竟是险些跌下云端,显然这一剑伤得他极重。
他再不犹豫纵身就逃,临走时还丢下一句:“虚慕阳,你跑不了的!待师尊亲临,你必死无疑!”
伴随着话音袅袅,那金甲天神已化成一道金光直掠天际。
天空中的白色人影也不追击,只是看着对手消失,这才突然晃了一下身体,吐出口鲜血后,人已向着另一端飞去。
“前辈!等等我!”看到这一幕,唐劫连忙冲了出来,向那白色人影追去。
只是那白影如电,又是空中飞驰,他哪里可能追得上,眨眼间便消失在唐劫的视野中,再不知去向。
——————————
小河村的村头,村民们翘首盼望着。
远处大战后的硝烟已散,仙踪已失,只留下一片狼籍,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
“是劫哥哥,是劫哥哥!”丫丫眼尖,率先看出来人,欢喜地大声喊了起来。
“是唐劫,他还活着!”
村里响起一片呼唤声,大伙儿纷纷冲过去,围住他吁长问短,看他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灰头土脸,终于放下心来。
“没死就好。”李叔松了口大气笑道。
丫丫则抱住唐劫问:“劫哥哥,你碰到仙人了吗?”
唐劫摇摇头,微笑道:“我追不上他们……连靠近都难……我失败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笑容也很真诚,但大伙还是听出了那隐藏在表面笑容下的不甘。
“失败就失败吧,活着就好。”
“就是就是,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呢。”
“小劫啊,不是我说你,你还是收收性吧,别再去想修仙的事了。仙缘难求,仙门难进啊,求仙得道,不是我们这种贫苦人家能得的。”
“就是,人啊,还是得守点本分好。”
“对啊,小劫,要不你还是把你那三亩地买回来吧,去跟老张头说说,他会同意的。”
一时间大家众说纷纭,苦口相劝者有之,讥笑嘲讽有之,好心安慰者有之,鄙夷不屑亦有之。
李叔更是直接训斥道:“臭小子,为了求仙,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只是为追求我想得到的而努力。”
“不惜去死?”
“是!这年头,有梦想的人很多,但是愿意为梦想付出代价的却终究太少。”
李叔没想到他一个半大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彻底怔住。
尽管唐劫的第一次求仙之旅失败了,但是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去尝试了,去努力了,甚至去拼命了。
只要是为了梦想去拼搏,纵然失败亦无悔。
他心中那求仙问道的心思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了。
总有一天,我会向他们那样,纵横在这片天地间。
无论未来有怎样的艰难险阻!
唐劫暗道。
—————————
这件事过去后,小河村的百姓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每日晨耕晚种,辛劳不休。
唐劫也依然每天和大伙一起早出晚归,看起来已放弃了之前那不切实际的妄想。
但是每到空闲时,唐劫就会一个人来到翠微山上,静静地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头顶那片天空。
因战斗而毁掉的树木又重新开始了生长,在这天地灵气充沛的世界,生命也显得格外坚强而富有韧性。
仅是短短几天时间,山峰上已又铺出了一片绿色,胧翠的金霞再度照耀在这片土地上,挥洒在唐劫身上,映现出淡淡的金影。
他就象座石像,屹立于山巅……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
地里的活早已干完,唐劫依然每天上山。
对他来说,上山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村民们看在眼里,叹在心中。
今天唐劫又在山上待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天已将暮。
来到自家的房门前,唐劫看到丫丫正在门口等着自己。
小姑娘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轻声呢喃着说:“你又去山上了?”
“恩。”唐劫恩了一声就要回屋。
丫丫已拉住他:“劫哥哥,你这到底是做什么啊?村里的人都说你疯魔了,仙人都已经不在了,你还天天往山上跑,到底图什么?”
这个问题,村里人已经问了他很多遍。
唐劫从未回答。
但是今天,唐劫犹豫了一下,终于道:“那次的战斗,我看到那个白衣人受伤了。他伤得很重……”
“你怎么知道他伤得很重?”
“因为他没有追杀另一个人……我想那不是他不想做,而是做不到吧。”唐劫回答。
“所以……”
“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没有走远。对他来说,最好的做法应该是立刻在附近找个地方就地治伤。”
“所以你每天都去山上,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你还是没放弃?”丫丫激动的小脸儿涨红。
“我从来都没放弃过。”唐劫淡淡道:“就算这次我依然失败了,我也不会放弃。再过一年,我会离开这里,走出去,去看这世界,去寻找仙人。”
对唐劫来说,连续一个月的上山追索,不过是又一次寻仙失败罢了。
两次的失败,还远不足让他放弃。
理想,本就应当是无数次失败依然值得你不懈追求的。
“你……”丫丫却是被唐劫气的几乎要哭了。
她突然抬起手,给了唐劫一巴掌。
火辣辣的痛。
“唐劫你混蛋!”丫丫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转头跑了出去。
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唐劫叹了口气,只能在心中默默说了句对不起。
他从没这么伤过女孩子的心,尤其是一个对自己有情有意的小姑娘,心中也颇感矛盾,心想是不是要追上去安慰两句,又怕对方反过来越发缠着自己,正犹豫间,突听外面隐约的马蹄声传来,远处隐约可见尘土飞扬,看条缕烟尘,听马蹄雷动,来人竟是不少。
转眼间远处已出现一支杀气腾腾的队伍,人人高头大马,身无片甲,却手持钢刀利刃,为首几人更是举起手中短弓,竟是遥指这方。
唐劫心中大惊,猛地向下一趴。
自从他前世被人一刀捅死后,唐劫碰到有人手持利刃对准自己,已是本能的做出反应。
这反应救了他一命,刚趴下就听嗖的弓弦声响,一支利箭已擦着他他的头皮飞过,正钉在身后木屋上,箭尾犹自不挺晃动着。
“马贼!”唐劫一个翻身跃起,向着屋后冲去,同时高声大喊:“马贼来了!是野谷原的马贼!”
安阳府内盗匪蜂起,四处劫掠,有性情残暴者,更是动辄杀人屠村,所到之处,片瓦不留,其中又以野谷原马贼最为凶狠。
对这一切唐劫早有耳闻,却没想到这一次竟让他碰上了。
就在他躲避呼喊的同时,又是一声弦响,来袭的马贼却是对着丫丫射出了一箭。
“丫丫快趴下!”看到这一幕,唐劫歇斯底里的大吼。
然而小姑娘到底没有唐劫那灵敏反应,看到马贼骤然出现,已是吓得呆了。
响箭刷地穿过她的胸膛飞出,只见丫丫的身体整个晃了一下,扑倒于地上。
下一刻大量的马贼数以百计,蜂拥而上,为首一人身高体壮,手持九环大刀,对着前方一指:“杀!杀光所有能杀的,抢走所有能抢的!”
“不!”看着丫丫惨死,唐劫痛声呼喊起来。
再看那一群马贼已冲入村内,对着毫无准备的村民举起屠刀,血光立时弥漫了整片天空。
有猎户即使拿起手中刀叉,但是怎挡的住策马狂奔的马贼,雪亮刀光借着马势斩下,一名猎户已被那马贼砍得身首分离。
更多的村民则是惊慌奔逃,但是在马贼追捕下,却是一个个被他们从后面追上来,用长枪捅穿他们的身体,用马刀割下头颅。
马贼们呼啸着,大笑着,所到之处,竟是老人孩子无一放过。
虎子,胡大娘,赫大叔……
躲在屋后,唐劫看着一个个村民死去,心中已是愤怒如狂。
旁边房子里冲出李叔,看到自己的女儿倒在血泊中,惨呼着冲出。
“别出来!”唐劫急叫。
一名马贼看到李叔,已狞笑着策马冲来。
“混蛋!”唐劫一咬牙,冲向那马贼,掏出随身匕首掷向马贼。
那马贼反应灵活,随手一刀竟是无比精准地磕飞匕首,马头正撞在李叔身上,手到刀落,已将李叔砍死,随后再看向唐劫,笑道:“还有一个!”
策马追来。
唐劫眼看不妙,转身就向着后山丛林跑去,专找那荒僻小路。只是马速甚快,转眼已冲至唐劫身后,马刀再度劈下,就在将中之际,唐劫猛地向前一扑,躲过这一刀,猛回身一扫,手中已出现一物,却是后园的钉耙。
这钉耙正打在那马贼腰际,那马贼没想到一个十二岁小子竟会有此一手,全无戒备,正被打中。
他身无防御,九个耙尖深深扎入体内,痛声长嘶起来。同时马头已撞向唐劫,将他整个撞飞出去,唐劫只觉得自己的肋骨大概都被这一下撞断了,倒在地上痛苦不已。
那马贼已一把将钉耙拔出,跳下马来,凶狠的走向唐劫:“臭小子,你今日死定了!”
他自问习武多年,等闲三五个壮汉都奈何他不得,没想到今日竟被个小毛头打伤,心中怒火大炽,已决意要将这小子活活撕碎。
唐劫眼看他大步走来,突地手一扬,一把尘土迷了马贼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了上去,那马贼腰部受创转动不灵,身体自然下倾,竟是被他一口咬住了咽喉。
马贼痛哼一声,手中马刀已凶狠砍在唐劫背上,马刀需挥动空间方可发挥威力,如此近距作战却发挥不出太大作用,而唐劫却抱了必死之心,任由刀锋落在背上,竟咬住那马贼喉管死活不松。
那马贼大急,用尽所有力气猛地一掌击在唐劫身上,终于将其推开,没想到这一下却也要了他自己的命。
借助这一推之力,唐劫已将那马贼的整个气管都咬了出来,一道血泉飚射而出,那马贼捂着咽喉走了几步,终于无力地倒了下去。
同时唐劫也重重摔落地上。
他背上挨了一刀,先前又被马儿撞了一下,再被马贼全力击上一掌,受伤也是极重,但他还是走到那马贼身前,将那马贼的马刀从手上夺了下来。
那马贼尚未死透,一双眼睛瞪着唐劫。
唐劫冷冷道:“你在看什么?畜牲!”
马刀已掠过那马贼的咽喉。
扑!
这时唐劫才吐了口血,无力地靠在树上。
虽是第一次杀人,他心中却无半分惧怕,唯有对这些人渣的无尽憎恨。
一个声音突然如雷鸣动般炸响于九霄云庭:
“大胆贼子,滥杀无辜,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