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首次来京城,却得到许家热情招待,的确令牧山河有些意外。相比前世,他是深夜抵达京城,而后在何义诚跟胡勇陪伴下,悄无声息住进刘家那幢单门独院。
刚开始牧山河还不明白,为何要特意选这样的时间,直到年龄阅历增长,他才真正明白这是为什么。或许在接他回来的刘家人眼中,他真的不受待见。
这辈子改姓牧,反倒享受难得的礼待。而这一切,更多缘于牧山河自身的实力跟价值。如果不是之前边贸生意做的兴旺,今天这顿盛情款待或许同样享受不到。
临别时,许老爷子命手下取来提前预定好的火车票,犹豫片刻才道:“山河,真的不回去看看吗?站在你爷爷那个位置,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很难做的。”
“谢谢许老,给您添麻烦了。换做别人说这话,我肯定会回一句,我连父亲都没有,何来的爷爷呢?但您老德高望重,请恕晚辈无礼问个问题。”
“你说!”
“你跟他在进这座京都前,都是什么出身呢?封建统治阶级,就是伱们浴血奋战推翻的,为何现在还有人,抱着所谓家族传承跟延续不放呢?
即便他儿孙不成器,可那又如何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今日种什么因,它日必然结什么果。他左右为难,我能理解。但我的苦楚,谁能理解呢?
仅凭一封信,令视我如命的母亲郁郁而终,对我疼爱至极的外公,更是从此再无笑颜。那怕我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又因他所作所为受尽多少嘲讽呢?
都说养恩大于天,我身上流着刘家的血不假。可您知道,我外公临终前,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他很后悔,当初为何在抱着一丝仁善之心,救了一只白眼狼。
搭进去一支珍藏的百年野山参不说,还赔上视如珍宝女儿的性命。若非外公知道杀人犯法,以他的禀性,恐怕那家伙现在根本不可能活着。
您跟那位老爷子,都是国家的功臣不假,可我外公同样保家卫国过,甚至在边境浴血奋战过。好不容易养个女儿,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您觉得他能不恨吗?
正如早前我所说,他对我的生育之恩,我外公早就偿还了。从我改姓牧那天起,我都将延续我母亲跟外公的血脉。未来我的孩子,也只会姓牧而非姓刘。”
伴随牧山河一脸平静说出如此一连串的话,许忠义最终苦笑道:“行,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是我冒昧了。也许你说的对,有些人确实烂泥扶不上墙啊!”
所谓的‘有些人’指的是谁,两人皆心知肚明。因此可见,即便回归京城,成了刘家第三子,甚至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老婆,可江山易改,本性依然难移啊!
接过车票行礼道别的牧山河,在许忠义的目送下,跟着孙全昌再次乘车返回下榻的酒店。而此时的孙轩等人,已经抓紧时间在京城有名的地方参观游玩。
对如今的孙轩等人而言,他们基本都是不差钱的主,也就木友达兄妹俩,看到京城这么多好吃好玩的,可考虑到钱包资金有限,自然不敢乱花钱。
那怕牧山河之前,特意给了孙轩一千块游玩经费,但众人同样觉得这钱不好意思乱花!
反观回到书房的许忠义,最终还是拨通了牧山河爷爷刘兴业的电话。在电话里,许忠义颇为感慨的道:“老刘,抱歉!你家这猴崽子,脾气跟你有点像啊!”
“唉,之前我都没敢提这事,也就等到他准备离开,我才犹豫的提了一句。可他却说了一大串的话,那就是跟你家那小子彻底划清界限,更不想再有所接触。”
“父子之间,为何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老刘,有句话别觉得我说的难听,你家那小子确实有些不成器。就因他一纸诀别信,让这孩子丧母丧至亲,甚至沦为一个孤儿,你觉得这是父亲做的事吗?
而且从他话里,不难听出他知道你想接到回刘家的用意。很可惜,你这想法注定不会成功。如果你真的敢强来,我敢肯定你会鸡飞蛋打一场空。”
听着老友的讲述,刘兴业愣了愣道:“我接他回来,就是想弥补他,有何用意?”
“老刘,咱们可是老朋友,有些话说太直白,那就没意思了。他说了一句,都什么年代,为何还有人抱着家族传承这种事不放。你觉得,他是说我还是说你呢?
这小子,远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也沉稳。如果他能回归刘家,说不定你刘家真能出一位麒麟儿。可这小子,你注定把握不住,他的行事风格跟他确实很像。”
伴随许忠义说出自己对牧山河的看法,刘兴业也觉得很恼火。甚至恨不得,把那糟心的小儿子,喊到身边抽出皮带,狠狠的打上一顿。
问题是,即便他狠心收拾儿子一顿,真能挽回铁了心跟他划清界限的孙子吗?
沉默片刻,许忠义只能询问道:“他住那里?”
“怎么?你想私下见他一面?老刘,奉劝你一句,千万别这样做。你若真这样做了,往后想在国内见他一面恐怕都难。再者,把他劝回来,你又想怎么做?
跟你三个儿子一样,用你剩下的人脉给他铺路,让他从政或者从军,你觉得这样做,他真的需要或者说想要吗?你要真这样,他或许会跟你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清楚刘兴业非常不甘心,尤其随着年龄增长,三个寄于厚望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剩下唯一的两个孙子,一个成了残废不说,脾气更是喜怒无常。
还有一个,原本应该能继承他的衣钵或者说政治人脉,但偏偏想跟他划清界限。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结果发现希望变成奢望,刘兴业确实满心苦涩。
可事情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儿子固然有错,但做为父亲跟爷爷的他,又真的没错吗?
归根结底,还是他的偏执或者说偏见,最终造成今天这样的场面。如果当初没有他首肯,儿子敢另结新欢,甚至抛弃乡下的妻儿吗?
而他之所以首肯儿子这样做,不也是觉得儿子乡下娶的女人,对儿子仕途不会有任何帮助。反观他认可的那门姻亲,不光给儿子助力,刘家也能受益。
现在一切沦为泡影,才想起这个遗落在外的孙子,这把牧山河置于何地?说来说去,不认这个孙子是为了家族,想认回这个孙子,同样也是为了家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