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虚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摇摇头。
他放下茶杯,从腰间解下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元虚子一边喝酒一边朝夏小海问道:“此次战斗,可领悟到了些什么?”
夏小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慢慢说道:“或许是在人界中住久了,我从未想过战争中的生死相搏,是如此的……残酷和野蛮。”
元虚子:“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在太平盛世中呆久的人,大多都会对争斗和厮杀感觉陌生。”
刘伯跟着说道:“在人界生活的时候,我看那报纸和电视之中,人界打仗大多靠着热兵器的多寡和威力,鲜有战术和计谋……殊不知,这却是偏离了兵事之道。”
“正所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小海,你记住。打仗,倘若只是着眼于兵器和兵力,而遗忘了谋算,那么失败就是早晚的事情。”
夏小海听着这些话,明白刘伯话中的深意,开口道:“这次战斗,我以为凭借着法宝装备的威力,就能完全打败那群装备简陋的敌军,现在想来,的确是考虑欠周。”
刘伯:“兵器和装备的确是战争取胜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是它绝对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战争归根到底是人的争斗,只想着武装,却漏算了人,是将帅最容易犯下的错误之一。”
元虚子笑着说道:“在开战之前,我和公干见你采购了那么多法宝,就大概猜到了你的想法。”
“打仗与决斗完全是两码事,前者在双方参战人员没有巨大差距的前提下,修为高低和法宝威力所能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我曾经参与过三百年前、仙魔道界的祁山大战,彼时三千魔军在武器、兵力、后勤都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依旧将青浒仙门和光真道盟打的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五位仙门圣主,一殉三伤一失踪……所以,对于这一点,我有着最直观的感受。”
刘伯朝夏小海继续说道:“除了重视法宝、轻视谋算这个错误之外,你在这场战斗中还犯了其它错误。”
“第一,你在开战前,没有专门针对曷骨族进行过详细的了解和询问。”
“第二,开战之时,你目观曷骨族战士良莠不齐、装备简陋,故而面有轻视,犯了轻敌的大忌。”
说完这两条,刘伯停顿了片刻,看着夏小海面露沉思,又点头说道:“还有最后一条错误。”
“战局不利,你身先士卒,入阵厮杀……”
夏小海一愣:“等等,这也是犯错?如果最后我没有下场亲自作战,这场战斗我们就必败无疑啊!”
刘伯恼怒,用力拍了一记夏小海的脑门,大声吼道:“为将者,当审时度势,兵尽其用!”
“主帅不畏生死,身先士卒,固然是善事……但这是局势崩坏,无法收拾时的无奈之举!”
“而那个时候,元虚子明明就离你不过三里路程,转瞬之间即可支援,你为何不求援?!”
夏小海彻底愣住了,心中想道:是啊,那个时候我明明可以向元虚子求助,有他加入战局,我根本就不用以命相搏。
刘伯又怒道:“兵战之事,当借天、地、人之势,无一不可,诸般皆然。岂可逞匹夫之勇,嗜杀滥斗?!”
夏小海再次回想战斗时的一幕幕,招藜在那个时候明明向他提议,请元虚子帮忙。
但是那个时候,他的脑中却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宛如龙吟虎啸,在不停催促着他前往战场。
那个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小海此时已经无法去细思,他站起身,朝着刘伯和元虚子低头说道:“我过去一直在人界,从未经历过战争,所以在真正的战事中,有着种种错误和遗漏,还望师兄和刘伯多多助我。”
刘伯见夏小海低头认错,叹道:“我知你不服,但也只是望你多惜命,少犯险。”
元虚子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唉,公干你也别太严苛了。师弟第一次上战场,就能做到如此这般,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不管怎么说,这仗也算是赢了,补天族也保住了,不如想想后面应当如何是好?”
刘伯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说道:“从大荒界的补天神殿一路走来,我将沿途的河川和山峦都标注了下来,还有异兽栖息地、矿产藏点、珍奇草木等等,我也做了记录。”
“我发现,这大荒界无论是仙材、灵果,还是异兽、奇木,储藏量都要远远高于仙界,如果能开采和收集起来,对于修炼定是大有裨益。”
“所以,我打算接下来花上数月时间,将补天族周边的地区转上一圈,一方面是探查地形,另一方面也是发现资源。”
元虚子点点头:“与我而言,补天族与师傅,还有震元派都渊源颇深,这里自当照顾妥当,我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在补天族营地的周围布上一个护法大阵。”
“公干,你是符箓和道阵的行家,在你远足之间,请助我一臂之力,将此阵完成。”
刘伯:“这是自然。但这布阵的材料,怕是还要拾掇一番,所幸这次过来的路上,收集了不少极品仙材,现在想来也是够了。”
夏小海问道:“那我呢?我现在要做什么?”
元虚子:“师弟,你身为补天族族长,还是多多照顾族内的事务吧。”
“比如,这新进的曷骨族俘虏,应当如何处置,你总要有个章程。”
“还有,这么多人往后的吃穿用行,不能只依靠人界的采购和运送,这里也要想办法帮衬一二。”
夏小海点点头。
一下子抓了这么多曷骨族的俘虏,大荒界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冬,如何安排食物和物资,的确是个问题。
与元虚子和刘伯又交谈了几句,夏小海先离开了离泽居,来到了部族大厅,找到了忙得不可开交的招藜。
一看见夏小海,招藜支开身边的族人,走上前说道:“有一群曷骨族俘虏刚刚想要逃跑,看守的族人杀掉了他们中的领头者,现在俘虏们安分了下来。”
夏小海思考片刻,开口道:“将俘虏们分组收押,用绳子将他们的手彼此相捆,再告诉他们,哪一个组里要是有一人解开绳子,全组人都会受到惩罚。”
招藜点点头,又说道:“关于那些俘虏,族人们还有其它担心的事。”
夏小海:“什么?”
招藜:“部族抓到的俘虏,以往都是直接划为奴隶的身份。但你之前不是废黜了奴制吗?族人们现在搞不明白,应当如何看待这群俘虏的身份?”
夏小海听见这个问题,无奈的笑道:“俘虏是俘虏,奴隶是奴隶,二者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就像犯了罪的人,他们的确是囚犯,在罪不至死的前提下,应当用服刑和劳改来消除罪行。”
招藜想了想,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夏小海临了又说了一句:“但是对于那些冥顽不化的、依然想要逃跑或者反抗的俘虏,告诉族人,毋须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