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过了几天，我的情绪已经逐渐平复。到了今天，已经能正常出门了，虽然只是下楼到门口。
很不可思议，明明芳雨涟对我来说那么重要，可我仅仅用了几天时间就接受了她的死亡。
只是胸口仍然犹如破了个洞般，空虚。
可就算是这种感觉随着时间流逝也会逐渐衰减，总有一天芳雨涟对我的影响会彻底消散。
可我并不想那样啊。
真是矛盾，我明明不喜欢痛苦，此刻却不满自己的平淡。
‘你再痛苦一点啊！喜欢的人死了你就这么淡定？’
心底仿佛在这么呐喊着。
“你是要向谁证明什么吗？”
躺在床上，我有些讥讽地自言自语道。
有重视的人死亡的感觉都是这样，还是只有我会这样？我不清楚，但此刻却有些想要调查。
就在手伸向手机的时刻，我突然后背一颤。
我已经恢复到有闲心去调查无所谓的事了？
自责以及一种奇怪地不满从脑海溢出传至四肢，我静止了一会，收回了伸出的手。
再痛苦一会吧。
到底是为了谁？
肯定是...为了自己。
罪恶感毫无节制地涌出淹没了我。我逃避似得强迫自己失去意识，睡觉吧。别去想了，失去意识就不会有现实了。
然而休息时间过多的大脑早已厌倦了睡眠，一丝困意都找不到，更别提入睡。
我只能支起身子，服下之前就放置在床头柜的药物。
没多久，大脑总算开始有些困倦，就这样睡着吧。什么都不用考虑，单纯的顺从着本能。
醒来的时候，窗帘外的天色已经变成黑色。
又过了一天，总觉得有些煎熬。
我走出自己房间来到客厅，顺手打开了关闭一段时间的电视。
家内还是空无一人，我为了独立刻意单人生活，在这种时候的好处就出来了。
如果是我父亲在，他肯定会大声指责我。
如果是我母亲在，她肯定会轻蔑地嘲笑我。
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的父母无法给我想要的。
那东西是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
电视传来了综艺节目的笑声，前几天还觉得嘈杂的声音，今天却变得有些悦耳了。
那再过几天呢？我有点不敢往下想。
我自从认识芳雨涟后一直坚信纯粹真挚的感情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可现在自己却成了否定这观点的例子。
“反正也坚持不下去了，不如变回原来的模样吧？”我突然想到。
芳雨涟也已经死了，让我舍弃正确的事物也不存在了。那变回初中时的我不就不用痛苦了吗？
只要坚信着理性的存在，我就不会再沉浸在芳雨涟的死亡中。
因为那不过是死亡而已，值得尊重但不需要沉浸。
只是突然产生的念头，却在我心中盘踞了一块区域，甚至渐渐变大。
“那就变回以前的那个我就行了。”
我突然大声说道，像是在对谁宣布似的。说完，我就闭上双眼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
“以前的心态...以前的心态。”
以前那个理性的我是为什么要保持理性？...为了正确。
对啊，正确。现在为芳雨涟悲伤是正确的吗？不，这明明很不合理。我的悲伤已经有些过度，而且还有些刻意。就好像是在强迫自己悲伤一样，这样自虐的心态绝对不是正常的。
理性的逻辑在试图归到体内，我尝试抓住他们，如同抓救命稻草一般。
“正确的行动，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应该做晚饭。”
我渐渐掌握了那种感觉，开始理性地思考。
居然能出门了，那明天就开始回去上课吧，课程落下太多就很难追赶了。
快速泡了碗面，我匆匆吃了起来。
“除了方便以外毫无优点...”
我突然回想起芳雨涟的笑容。
她曾经和我说她没吃过方便面，想要吃一次。
胃部有些隐隐作痛，刚抓住的正确开始挣脱。
我强迫自己相信着‘正确’的存在，这样相信就不用痛苦了。
......
“张择日你现在还是很累吗？”午后的休息时间，我们闲聊对方的变化时她曾经问过。
“我一直很轻松啊。”我有些疑惑。
“那我换个问题，你现在还很严格吗？”
“...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最近同班同学都说我变得容易亲近了。”
“哼哼~我的功劳。”
“是吗？”
她合上了手中的书籍，难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却从中看到了一丝寂寞。
“肯定是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没有刻意记住，因为那段时间每天都很重要。
眼泪又一次从眼眶落下，差点滴落到方便面内。我抬起头任由眼泪落下，内心再次被悲伤所吞没。刚刚建造的理性围墙脆弱的瞬间崩塌。
这是我和芳雨涟感情的证明，这是我被她影响的结果。
“好疼.....好疼。”
胸口好疼，明明死的不是我，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是你，为什么？其他人我谁也不在乎，就算死的是我也好过这样啊。
黑色的房屋内，只有我的哭泣声无法停止。
睡梦中，我又一次梦到了芳雨涟。
她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杀害了。
我在见到她的瞬间就开始察觉到这是个梦境，但想要沉浸在其中的想法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意识。
她突然开口了：
“张择日，你喜欢我吗？”
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面颊。
“好直接啊。”
“不这样说你会逃避嘛。”
“那还是不会的，应该...”
“答案呢？”
要告诉她我的心情吗？我突然开始纠结。我想要传达给她，但心底又有些害怕。
害怕，为什么，害怕被拒绝？不对，是有其他更可怕的...
她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复，看着她的脸，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嗯，我喜欢你。”
为什么呢，听到我的回复她反而一脸悲伤。
“叮铃铃~”
不知从哪响起了手机的铃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那声音在最近变成了我最不想听到的。
因为印象太过深刻。
被强迫唤醒的我摸索着床边的床头柜，想要抓到之前放到其上的手机，然而却抓了个空。
“诶？”
我记得手机放在那没动过啊？我家也没人来过...
我大脑开始有些清醒，分辨铃声的方向。
在电脑桌那，为什么？我明明有段时间没坐到那去了。难道我梦游了，梦中移动了手机？
有些不合理...算了，先接听电话吧。
“...喂。”
有几天没和人说话了，我的声音因为悲伤有些低沉。
“张择日吗，你怎么还不来学校啊？”
熟悉的声线，是何越。
“...难受啊。”
“你生病了？”
我有些生气地皱起了眉头，何越这点缺陷很致命，他有时不会替别人考虑。
“不是，心情难受。”
“发生什么事了？”何越的语气有些疑惑，他是真的不理解。
怎么回事，何越不知道芳雨涟被杀的事？不可能啊。我记得他在芳雨涟被害后还曾打电话给我。
“熟悉的人死了正常都会这样。”
“死人？不是吧！”
......这是恶作剧吗？我隐约察觉到了违和感的存在。
“何越，你会拿死人开玩笑吗？”
“...我不至于这么恶劣吧。”
他语气没有心虚，也就是说他不认为自己矛盾了。
怎么回事？
我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芳雨涟没死？
“芳雨涟的葬礼举行了吗？”
按理说，他听到我这问法会怀疑我的精神是否有问题。但他——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梦到她被杀了吗？”
他的回答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震撼着我的大脑。
是何越在骗我？这概率从状况来看很合理，因为芳雨涟确确实实在我眼前死去了。
我的大脑如同风暴一般开始暴走。
是我精神出了问题，幻想出了芳雨涟被杀害的情景？
还是说那个死的人其实不是芳雨涟，而是长得很相似或者伪装成芳雨涟的人？
还有芳雨涟其实没死，被医院治好的可能性。
不对啊，我确实从警方那听到芳雨涟死去的消息。而且如果芳雨涟没有真的死去的话，何越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天才来联系我？
“你为什么今天才联系我？”
对于我的询问，何越有些讶异。
“什么叫今天才，我昨天不是才和你聊过天吗？”
昨天？我闭眼翻查记忆，想要确认昨天的行动。
我昨天并没有出门，何越也没来我家。那他所谓的聊过天是指什么？网络吗...我也没有联系过他啊。
“我怎么没印象。”
“...你怎么回事啊，睡迷糊了还是生病了？”
我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恶作剧了，理性与感觉开始矛盾，带来一种扭曲的疲惫感。
“...可能是睡太久了吧。”
“嗯...这样啊。”
“对了，杀人犯杀了几个人了？”
我几天没去学校，甚至不知道杀人犯之后有没有继续杀人。
“哈？你在说什么小说吗。”
“就是现实啊，我们学校的那个杀人犯杀了几个人了？”
“哪来的杀人犯啊？你梦到我们学校有杀人魔杀了芳雨涟吗？”
他联系我之前的询问，大致猜测了一下我此刻的状况。
“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
“...我等一下再联络你。”
我匆匆挂断了电话，开始用手机上网调查事件，我想要确认何越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如果是他在开玩笑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然而，不论是什么网站，都没有事件的记录。
怎么回事？明明之前网上还有很多人关注的，为什么相关的新闻都不见了？我立刻调查相关的讨论，这总不会全部消失。然而翻遍了我熟悉的所有网址都找不到相关的讨论。
我将手机锁屏，扶着额头尝试冷静思考。
“为什么何越一副事件没有发生，不存在杀人犯的模样？”
“为什么网上不存在事件相关的情报？”
我不认为自己的想象力有那么出色，能让我构造出一个持续几天的清晰梦境。那肯定不是梦境，每一瞬间我都能想起。
可现实却在否定那个过去。到底是现实在撒谎还是过去是捏造的？
我打开手机屏幕，想要继续调查。然而就在这时，我察觉到了违和感。
锁屏界面，手机显示的日期...居然在事件发生之前。
11月6日10点47分。
我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屏幕，仿佛能听到脑海里理性在不断崩溃的声音。
刚刚何越的奇怪反应，手机扭曲的日期。
这是真的吗？
锁屏，黑屏，锁屏，黑屏。屏幕在我手指操控下不断变换，但日期却没有得到修正。
不是吧，我在内心嘶吼道。手指焦躁地打开手机浏览器，想要去网上到处确认现实。
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
无论是游戏论坛，还是贴吧，新闻页面，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过去。他们显示的日期却货真价实地证明着这点，其中更是夹杂着几个我无意间看到过的新闻加重着真实感。
我曾经见过有人伪装成时间倒退的模样来恶作剧别人，但这种恶作剧只要上网就能立刻破解。
恶作剧能伪装你现实生活的周遭，但还能影响整个网络吗？当然是不可能的，那需要的人力心力太过庞大。
可是，那不就是说我此刻的状况真的是时光倒流吗？
指尖传来的触感是那么真实，我却没有实感。
胸口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无法压下也不想压下。我飞快的朝芳雨涟的账号发了段信息。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回复。
“有什么事吗？”
“啊...啊...。”
我看着她发来的信息，小声地吼叫着。
这是真的吗？芳雨涟还活着！剧烈的狂喜冲刷着胸口，我根本无法保持着冷静。高昂的情绪让我手指都开始微微颤动。逻辑开始混乱，此刻的我根本分不清什么是正确。
将手机放到桌面上，我想要立刻见到芳雨涟，想要确认她还活着。我害怕有人突然跳出来对我说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快速换上校服跑出家门，我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急着去学校。
旁边的路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这个时候才去上学，的确很引人注目。我置之不理快速朝学校跑去，学校离我家不远，跑起步来也就几分钟就能到达。
来到校门口，我配合学校的门卫大叔留下了迟到的记录就马上朝教学楼奔去。在一楼，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目’字的下方楼梯口来到二楼。从‘目’的上方楼梯口来到二楼的话，沿着左侧走道，我就会在看到芳雨涟之前先被自己班里的学生老师看到。为了避嫌，我还是选择从下侧楼梯口上去。
上至二楼，我悄悄地靠近芳雨涟的班级。心中的期待与害怕在互相侵蚀，我到了此刻才开始担心看到自己所害怕的一幕。
从后门的窗户朝里看去，在她的班级里，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教师讲课，芳雨涟也不例外。她坐姿端正，双手相交于腿上。但视线的前方却不是黑板而是旁侧的窗外。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在认真听课。
“...这是真的吗？”
我不敢相信此刻所见到的光景，芳雨涟居然真的还活着。
有某种比高兴更加激烈的情绪在肆虐，我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尖叫的欲望。从门后缩回头部，我无力地坐在地面上轻抚着胸口。
啊啊...原来芳雨涟对我来说那么重要。
“太好了，太好了。”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是死者复生了？还是我精神扭曲了？亦或是时间倒退了？无论那种都无所谓，只要能让我再次与芳雨涟聊天我都能接受。
我想要立刻冲上去和她对话，但出于理性还是压下了。要是让芳雨涟觉得我疯了就不妙了。而且我还未理解发生了什么，行事那么高调对之后行动不利。更何况处于周围有杀人犯的前提下。
脑海中突然闪过芳雨涟死去的情景。
这次不会了。这次我绝不会让杀人犯再次杀死你，我绝对会阻止他。
升起的斗志点燃了全身，我开始尝试把握现状。没多久，掏出了手机联络了何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