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州从京都派下来监察的官员,不知道从哪里挤了进来,瞧着李清舒他们,尤其是看见马车里面坐着的大太监,面色惨白,他跪在地上请罪:“是小人疏忽,竟不知老祖宗的到来······小人该死,该死!”
天刚刚黑,就淅淅沥沥落了小雨。
这一夜,宋冉慈直接发了高热,在梦中,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家中一切安康,只是这小时候的梦,竟然出现了顾承恩孤零零站着的身影。
“水。”
宋冉慈只觉得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口很干,双手下意识在半空中胡乱的抓,也不知道从哪里喂过来的水,让她得以缓解,翻了个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是,没过多久,她便睁开了眼睛,皱起眉头。
刚才是谁帮她喂的水?
偏过头对上顾承恩阴沉沉的眼眸,她魂都吓走了一半,原本通红的小脸顿时变得惨白,讷讷道:“九,九千岁。”
顾承恩瞧了她一眼,见她干净澄澈的眼眸,便移开了目光,随意打量自己手上红色的痕迹,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你身体再有一丝损伤,就莫怪咱家对你弟弟下手了。”
见宋冉慈没听明白,他低头转动刚才喂过她的圆口瓷杯,而后掷在桌上,沉沉说道:“若你像今日发热了,你在宫外的弟弟也会发热;你死了,你那弟弟自然会死。”
宋冉慈撑着还在发热的身体半坐起来,逼迫自己现在一定要镇定。
顾承恩这才抬起眼眸,透过帷幔去看宋冉慈问:“郡主,咱家这样说,你可听懂了?”
宋冉慈回望着他。
“明白了。”
为什么他一定要保自己的命?
太多的疑团缭绕在她心间,可是不能问,只能靠自己猜,而且她隐隐约约觉得拨开迷雾之后的真相,定然能帮她逃出这个被顾承恩囚.禁的死局。
宋冉慈鼻尖缭绕着顾承恩身上的龙涎香。
不知道他在这卧室呆了多久,他说话的气息仿佛吐在她的脸颊上。
风声呜咽,凉气顺着床边窗户的细缝中渗透进来,宋冉慈露出的双肩一颤,只是透过帷幔,她才打量顾承恩的脸。
其实认真端详一番,他的脸长得无可挑剔,鼻梁高挺皮肤白皙,他也不像其他太监那样脸颊因为过于白净显得阴柔,反而他站着时稍显硬朗,那双细长阴冷的眼眸十分迫人。
宋冉慈还是移开眼眸,她不敢再看,只是恍惚间想起来,眼前的九千岁竟然还有一些眼熟。
若顾承恩真的是为报复,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对自己下手?若是有其他隐情到底会是什么?
不过,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曾经父亲在第二次出征之时,因为军饷之事,在朝堂上骂过他,后又与顾承恩秘密会过一面,若是在那时得罪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她还一副好皮囊。
宋冉慈也知道她长得好看,明媚皓齿,肤如凝脂,若是喜爱这副皮囊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传说中他酷爱收集美人皮,只是不知道剥皮时,疼不疼。
顾承恩见她乖乖听话,起身,瞧着她躺回床榻之中,亲自给她盖上棉被后,才顺心说道:“郡主,好好休息吧!”
“有劳九千岁了。”
听到顾承恩离开的脚步声,她才松了口气。
*
翌日。
宋冉慈成了九华殿不起眼的小宫女,清早便被一位老嬷嬷从床榻上抓起来扔在大殿上撒扫。
“这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说话这名宫女和宋冉慈做着同样擦拭贵重瓷器的活,只是她眼眸中闪现过一丝嫉妒。
而站在她身旁的小宫女示意她不要说话了。
宋冉慈安分做着嬷嬷安排的事情,只是她从未做过粗活,一不小心竟然打碎了一个瓷瓶,右手手指也被划破出了血。
还没等嬷嬷出来呵斥她,洪堡太监却来了。
洪堡是九千岁身旁的第一能人,行事风格比顾承恩温和,做事也公允,在宫中大部分对他剖为敬畏爱戴,见到他进来站在一对瓷片前。
那领事的嬷嬷便上前来说道:“洪堡公公,这丫头是今日才分到我手中,她做事还不够熟练,我正准备训斥她。”
她刚说完,便黑着脸朝着宋冉慈便是一顿骂。
洪堡目光下移,瞧见宋冉慈的脸,便开解了一句:“无碍,换库房的山东ZB才进贡来的骨瓷吧!”
原本宋冉慈抿着唇,有些担心。没想到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然而等洪堡走之后,那嬷嬷上上下下打量宋冉慈一番后,拍了拍她肩旁,语重心长说道:“今日我便我不罚你了,若是姑娘以后有造化,也莫忘了今日的事。”
可嬷嬷走了之后,刚才说话的小宫女有些不服气,直接将自己的帕子扔到宋冉慈身上:“诺,那些都还没擦,你去擦干净吧!”
“秋云,你这是做什么?”她旁边那宫女蹙眉说道。
秋云这宫女长得有些姿色,又是一身傲气,心思都花在攀高枝去了,她对于洪堡的殷勤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刚才洪堡公公对这新来的小宫女不一样,她们也都看在眼中。
秋云不服气,自然就把气洒在了宋冉慈身上,瞧见如画的斥责,她只是哼了一声,便跟着刚才洪堡离开的方向跑了,“新来的,不就是要多干点吗?诺,新来的,你自己说是不是啊?”
李清舒听了这话,只是站着没动,反倒是将秋云刚刚扔来的帕子又给她原路扔了回去,她性子是好,可不是谁都能拿捏的,“大家都是宫女,谁有比谁高贵?”
留下的如画叹了口气,拿过秋云的帕子安慰,做起和事老说道:“大家都是姐妹,没必要因为小事吵架。”
她转头又对李清舒温柔的说道:“秋云那人就这样,你莫要放在心上。”
秋云走过来,劈头夺过宋冉慈手中的帕子,直接了当说道:“呸,谁跟她是姐妹。”
和她纠缠也无益,宋冉慈转身走到另外一处安静的做着手上的活计。
只是她隐隐约约之间忽然听见,她们在谈论顾承恩。
顾承恩身份特殊,说他只是位宦官,可圣上亲赐亲王府邸,还能众人成为“九千岁”。
除了上一任被他亲手杀了的九千岁知道他的身世之外,如今竟然无人能查出他进宫前的任何事。他身上迷雾重重,而且顾承恩性格阴晴不定极难伺候,曾经有人主动帮他暖床,变成了一张美人皮。
现在无人敢在提及给他做对食,绝了所有人的念想。
原本宋冉慈安静听着她们的议论,突然一双粗糙的双手将她拉到一边,带走她的人便是与她一同长大的尊亲王嫡子郗行会。
他低声关怀的问道:“若若,你怎么在宫中?”
宋冉慈仰头望着郗行会,冷冷的回答道“还未曾恭喜郗世子高迁。”
圣上上了年纪变得性格狠辣,疑心父亲拥兵自重,一直寻个错处让父亲“解甲归田”,郗行会与她自小一同长大,她待他如哥哥一般,俩家也十分亲近,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朝堂上当众告发她父亲的人,会是郗行会的父亲。
他们一家老小的命便是尊亲王对皇帝表忠心的手段。
郗行会面带苦色,他想解释可不知道从何解释,瞧见她脖颈处的青紫色,心下一沉便问道:“虽不知你为何在此处,可若是以后有什么困难便来寻我,我一定帮你。”
郗行会现在作为皇宫的一品护卫,私自与宫女接触是多有越矩的,宋冉慈担心被人瞧见,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正想离开便被最不想撞见的撞见了。
顾承恩脸上带着轻飘飘的笑容,只是笑只在皮上,他坐在轿子上,用手撑着头歪着身子,不知道瞧了多久的好戏。
宋冉慈一愣,毫不犹豫转头打了郗行会一巴掌,冷冷说道:“我不需要你管。”
郗行会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歪了脸,整个人的神情呆滞又愕然。
他个温温柔柔的青梅在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