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外生机盎然,李清舒昏昏沉沉躺了几日,这才面色红润起来,她坐在院子里面晒着早春的太阳无奈的捏了捏腰上的肥肉。
“桐姨,你这几日都把我喂胖了。”
正准备出来的桐姨手上拿着护具笑着说道:“胖了好些,这东西你还是走一趟送给季公子吧!”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整整齐齐的脚步声。
宋冉慈是雍亲王宋濂的嫡女,贵为郡主,从小养在太后名下锦衣玉食,又因雍亲王前些年战功卓越的缘故,皇上多有偏爱。
她生得极美,皮肤宛若白瓷。未施粉黛却不掩她的天香国色,她有着娇嫩的脸蛋,眉下的杏眼好似盛满秋水般干净澄澈。
宋冉慈重重叹了口气,父亲这些年在军中权威益盛,她也曾告诫过父亲自古帝王多疑心,更何况当今陛下还是那种性子,他又是唯一一位异性亲王,可他偏生不信,认为他与皇帝的兄弟之情大过一切。
所有人都说她父亲在北疆一战通敌卖国,她不可能会相信,为了北疆安定,哥哥死在战场上,父亲残了一条腿,甚至父亲为了北疆,父亲把才七岁的弟弟,扔到兵营之中。
一心为了北疆,奉献自己一生的父亲,又怎么会背叛北疆。
突然,宋冉慈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心底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尤其是再见到被体型健硕的狱卒拖着的幼童,心尖都在滴血。
狱卒没想到她会躲,瞧着她极美的容貌,忽然扯出一个笑容,“敬酒不吃吃罚酒!”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整整齐齐的脚步声。
一阵龙涎香夹着雨水的味道袭来,那狱卒见到来人的仪仗,神色惊恐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地面上的污垢。
他带着颤音说道:“拜见九千岁。”
而那人渐渐走进到宋冉慈身旁,微微俯身转过头瞥了一眼地上的狱卒,声音平淡的道了一声:
“先把眼睛挖出来,再做成人彘吧!”
顾承恩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将他拖下去。
宋冉慈见他怔了一瞬间,顾承恩顷长又挺拔的身子裹在大红色官袍之下,如同松树般笔直,他薄唇微抿,慢条斯理地坐在她面前。
这人便是世人口中阴险狡诈,为非作歹的九千岁顾承恩。
他能坐上如今位置,便是因为他亲手杀了上一位九千岁,而那人从小将他养大带在身边,现在的陛下已经沦为他的傀儡,别人趋之如骛的权利,在他眼中不过是随意玩弄之物。
宋冉慈前几日的梦境之中也出现过相同的场景。
他甚至开口说道:“郡主,你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做我的对食。”
当时,在梦中她反抗激烈,吃了不少苦头,可还是被他带入宫中,他说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父辈们纠缠不清的恩怨,自然一一落到她的头上,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
世人都觉得做宦官的对食是极为下贱又折辱的事情,他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折辱她······
宋冉慈在宫中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她一点都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恩怨是什么。即使她拼死反抗,汝生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呢?难道她要亲眼见着才刚刚六岁的弟弟,变成真的冤魂吗?
宋冉慈克制扬起头地回望着顾承恩,那双眼睛毫无波澜,他那张如同谪仙降临带着仙气的脸上只是弯着嘴角,似笑非笑,只是眼神中中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紧接着便听到顾承恩开口说道:“郡主,圣上的旨意今早下来了。”
一切都如她梦中那般,她好似得了什么奇怪的造化,梦中她见家族落魄以为是噩梦,梦中她见不可一世的九千岁竟要娶她,她也以为是噩梦,可前面那件事变成了实事,后面呢,九千岁真的想强迫自己家嫁给他吗?
意识到自己的梦好像能预示未来,宋冉慈怔在原地,却没瞧见顾承恩的眸光闪动,脸上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株九族,宋氏没了。”
顾承恩长眸微狭,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他周遭的气场差点压得宋冉慈喘不过气来。
他掐住她的下巴,骤然对上他深邃如同幽潭般的眼眸,宋冉慈抿紧双唇,眼中含泪神情哀恸,可怜巴巴地回望着顾承恩。
安静半晌,宋冉慈清晰地瞧见他扬起葱白修长的手对身后挥了挥,在他身后那些人如同失聪样子,毫无表情地迈腿离去,整间牢房此刻只剩下他们二人。
宋冉慈无意间对上顾承恩黑色的眸子,他的神情中多了一丝玩味,她心跳如打鼓,吓到忘记呼吸,苍白的脸颊涨得绯红。
顾承恩站在风口出,不知道从何处处灌进来的冷风扬起他的衣角,“郡主,你猜我为何而来?猜对了,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宋冉慈克制扬起头地回望着顾承恩,他的眼睛毫无波澜,那张如同谪仙降临带着仙气的脸上只是弯着嘴角,似笑非笑,
梦境里面的事情一点点变成了现实,这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若是她现在还看不出来顾承恩眼眸中的意思,那她也太傻了。
听闻这位九千岁喜爱美人,他的府邸全是美人皮,不管是谁只要变成他看上的猎物,他都会收进宫中。而她从小到大听到过最多的赞美便是她这一副皮相。
宋冉慈她硬着头皮,语调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说下去:“九千岁,你想要什么我都应予你,只是你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承恩只是笑笑,从他脸上找不到任何情绪,“哦?那你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这一声,让她更不懂眼前人的想法,她心底忍不住发凉,自己也才刚刚十七岁,父亲说给她寻了一门好亲事,她曾经也幻想过和未来夫君琴瑟和鸣的样子,可是,仅仅几日的功夫,她便要变成那瓦肆勾栏中靠皮相来获取利益的人了。
她想哭,也很害怕,就是怕得手都在颤抖,可她还得继续说下去。
“我胞弟宋汝生,九千岁,他还那么小,我只求你讲他送去外祖母家,或者让他在什么地方好好活着。”
她跪在地上,努力克制心中对顾承恩的恐惧,紧紧咬着下唇,“汝生出生时,母亲便去世了,他自小是我一手带大,让我看着他去死,我于心不忍呐!九千岁,我求求你了。”
顾承恩摇摇头,轻笑一声道:“郡主,你这么求人是错的。”
宋冉慈愣在原地,顾承恩从未移开过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似笑非笑,那视线沉沉地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敏锐察觉到顾承恩的变化,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红唇如同诱人的果实让人想入非非。
宋冉慈沉默片刻,她的手放在腰带上,外衣顺势缓缓从她肩头滑落,露出她如凝脂般的肌肤,她的手忍不住在抖,里面的衣服带子她解了好几次也没解开,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她局促不安的站在院子,手足无措。
顾承恩低沉沉的笑出声,“郡主,你的手可是在抖啊!难道你怕咱家?”
他把玩手中晶莹剔透的扳指,慢慢起身,冰凉的手掌覆上她白皙修长的脖颈。
宋冉慈清晰的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让她心悸,害怕,胆怯······可是现在她只能摇头。
不管他们长辈之间有什么恩怨,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因为要报复才娶她。
现在能让她和弟弟活下去的人,只有他,她现在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从他身上飘来一阵阵淡淡的龙涎香,宋冉慈咬着牙,迎上前去。
“郡主,现下的行为和送上门的有什么区别?”顾承恩黑沉沉的目光幽幽看着她。
只是他这样一说,宋冉慈垂下头,她身体冷得发抖,咬着下唇,眼眶的泪水忍不住的往外涌,她又怎么不知这些行为十分不堪,可是她要让弟弟活下去,要让自己活下去。
唯有活下去,她才有希望查出真相。
她的眼泪惹得顾承恩没有来的一阵心烦,瞧着她消瘦的下巴,倒是惹人心生怜惜,他抓住刚刚她她被鞭子打得发红的手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郡主,你这身皮要好生护着呐。”
宋冉慈猛然抬头,眼睑上挂着泪珠,这便是同意了?
宋冉慈连夜被带进了宫,她瞧着这四四方方的红墙,不敢深想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可她也唯有一步一步走下去,宋汝生被顾承恩的人带走了,一想到离别时的最后一面,是她将汝生细小的手指从她衣服上一一根根扣开,她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
宋冉慈被领到了保和殿休息,一进门见到早早候在此处,神情惊恐的红豆,她整个人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虚软无力,几乎是跌在她身上。
红豆扶着她手臂关心问道:“郡主,那位九千岁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事,没事。”宋冉慈颔首示意红豆带她进去。
进入殿内的卧室,宋冉慈躺在床上,看着帷幔,思绪飘荡得很远。
这一夜睡得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只是,这一夜,她做了很血腥的梦。
在梦中,红豆被一群太监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她不眠不休找了几日,是在一处荒芜的宫殿之中,找到了红豆生蛆的尸体。
她像是溺水一般,从床上惊坐起,胸口起伏不定,在安定好自己情绪后,她拉开帷幕,白光刺痛了她眼睛,她下意识用手遮住。
在拿暗无天日的牢中待久了,连光都见不得了。
“做什么?你们做什么?”
红豆挣扎的声音吵醒了宋冉慈,她从床上穿好鞋袜才快走了出去。
下了几日的雨,今天竟然放晴了,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宋冉慈身上,她也没感受到一丝温度,只是见到一群小太监将红豆团团围住,她面上镇定走上前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而那为首的太监只是笑笑道:“例行公事,这姑娘身份不明,合该去登记名册,户籍。”
“登什么?”宋冉慈伸手拦在红豆面前,定定地望着他,“公公又何必来为难我们俩呢?你也知道,我们是谁带进来,这名册恐怕是登不了了。”
宋冉慈心中害怕,怕红豆就这样被他们带出去再也回不来了,这皇宫是吞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带走红豆。
那群太监都变得面面相觑一番,其中有位太监便站出来,身子侧开一条路,眯了眯眼笑着说道:“姑娘,你这不是在为难我们这些小的吗?不论是谁带你们进来,进宫之后都要去登记名册。”
宋冉慈想到梦中红豆的尸身,打了寒战。若是真被这群人带走······她不敢深想,眼前这群太监一眼便能看出训练有素,这里是顾承恩安排的地方。若是他有心为难,可到底图什么呢?
“要登记名册也应当我与你公公您同去。”宋冉慈在红豆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好她的情绪后,她便将自己身上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塞进这领头的太监手中。
那太监见到宋冉慈递过来的玉佩小巧玲珑,晶莹剔透,一瞧就知道是好东西,脸上堆满笑意,低声笑着解释道:“我也不想与姑娘为难,只是上头又吩咐,我们也难办呐!”
宋冉慈乖巧点头,“公公按章程办着走便是。”
汝生被送走了,红豆,她绝对不能再胡不住身旁唯一的红豆。
那太监依然笑着说道:“若是如此,那还请姑娘与咱家走一遭,去该去的人面前分说。”
宋冉慈并没有拖延,深吸一口气便跟在那太监身后。
她,还是很怕顾承恩,尤其是那张阴沉沉的脸唇角忽然微微勾起时,可是再害怕,她都不得不见,汝生还在他手上。
皇宫,她也来过许多次,这些路自然熟悉,只是没想到这次再来走一遭,她这身份不明不白,竟像无居所的孤魂野鬼。
“姑娘,再往前得你自己走了。”那引路的太监在这条路转拐处停下脚步,示意她自己朝前面走去。
还没走近那走路尽头的屋子,宋冉慈先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声音爽朗中带着一丝妩媚,只是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便能让人在脑海之中想象这女子是何等的妩媚。
李清舒踟蹰站在屋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若是打扰了九千岁的好事,他恐怕会更加生气吧!
忽然,门被打开,先走出来的是为长相极为娇媚的女子,她瞧见下方的宋冉慈,神情严肃呵斥道:“这里不是不让人进来了吗?你为何在此处?”
她说话时,眼眸微微一凝,闪过一丝杀意,而她身后的男子原本还懒懒散散的走出来,瞧见有人发现了他们俩,直接靠在那女子的脖颈处,轻轻嗅着这女子身体的芬芳,不咸不淡来了句:“娘娘,杀了她吧!”
宋冉慈忽然意识到自己撞入了什么局面,身体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往后退,她行了一礼,便说道:“九千岁还召见奴婢,奴婢便现行离开了。”
从刚刚听到贵妃娘娘,宋冉慈便明白此人身份,她是汝南王嫡女谢时安,长相极美,一入宫就受尽皇帝宠爱,名下育有两子一女,而她的孩子很有可能便是未来的太子。
可自己居然撞见了贵妃在偷,人。
在宋冉慈想跑之际,她便听到了贵妃轻飘飘来了句:“杀了吧!”
话音刚落,刚刚还在贵妃身旁的年轻男子就已经在宋冉慈身旁,他脸上带着冷漠的微笑,说道:“我杀人不疼,只怪你自己命不好。”
说完,他的手就已经掐住宋冉慈细嫩的脖颈,年轻男子不断加重手上的力气,她的脸也因为呼吸不畅变得通红。
没想到自己刚出死局,便又要入另外一个死局吗?
宋冉慈无法呼吸,头变得晕晕沉沉的,只是脑海之中闪过顾承恩红色的身形,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会觉得,顾承恩会来救她。
晴朗的天不知何时被乌云遮盖,竟有种大雨侵城之势。
她一定要活下去,若是她死了,红豆、汝生便真的没生路了,那还有谁能洗刷她父亲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