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自己离开花城到抵达景山坊市,也已经有了大约五六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面,宫羽芊对桃源邦的动向全然没有了解,现在乍听到有人在对霞城展开议论,那自然是要加以关注的。
而且,听在场的众人言语之中所表达的意思,这位许姓儒修对桃源邦的动向的掌握还不是今天才得到,而是已经已经实时掌握的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其中所表达出来的更深层次的东西,只怕就更加的耐人寻味了。
“哎,那个吴韬,不仅仅是个凶人,而且更是一个狂人刚”那位许姓的儒修又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许某刚刚得到消息,那吴韬在霞城颁发了禁鉄令和连坐令,收缴霞城范围内所有百姓手中铁具,非但包括刀剑,箭矢,连农用的锄具都不放过,而一旦发现有人私藏铁器,那便全村全镇的连坐获罪,桃源逆军所过之处,往往的一个村一个村的被灭杀,尸积如山啊!”
那许姓儒修讲的是声情并茂,在场众修士们仿佛身临其境,全都面色凝重,或咬牙切齿,或心有戚戚。
宫羽芊的心里一惊,她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吴韬会这样做,毕竟之前,吴韬就曾经建议说,现在霞城全民皆叛,无一人无辜,让自己或者是洛嫔烟以法力彻底摧毁霞城,杀光那里的所有人。然后在另行重建和迁移人口。这种疯狂造业的念头自然是被她和洛嫔烟直接拒绝了,而现在,既然他的手中已经有了权力,也有了足够的杀人刀,那自然会以最激烈与残忍的手段去对待霞城的叛军。
而现在她想要知道的是,这位许姓儒修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以及,他将这样的事情宛若说书一般在客栈酒肆之中传播,究竟意欲何为?
“呸,那些桃源逆贼居然如此的倒行逆施,残暴不仁!”之前第一个让许姓儒修详细说说霞城之事的青年一脸义愤之色,“都说商贾重利冷血,现在看来,不······”
话还没有说完,青年已经被一旁的同伴掩住了口,这里可是天银阁的地盘,这话要是让传到了冷源波的耳朵里,那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哎,不对啊,”这个时候,又有人提出了质疑,“桃源逆贼若是如此的倒行逆施,那现在南境的百姓不早就全部揭竿而起了吗?怎么现在那些逆贼不仅没有为了镇压百姓起义而疲于奔命,反而是······”
话没有完全说完,但是在场的众人却都是听出了他话中之意,桃源邦不久之前可是灭了齐山军府,控制了紫元皇朝的整个南境,就连天银阁的冷阁主可也是在他们手上铩羽了。
“哼,这就是那些逆贼狡诈之处了,若是他们在被他们篡夺的地方都实施上这样的暴政的话,那自然是已经遍地狼烟了,”那许姓儒修冷哼了一声,“至今为止,禁鉄令与连坐令只在霞城范围内推行,其他地方,未受波及。”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前一段时间,这位许先生可是一脸兴高采烈的对他们说,霞城已经是全民皆反,而作为桃源邦粮仓的霞城爆发这样的叛乱,必然会带动其他地方反抗阳城的保民殿,那些逆贼已经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那既然是全民皆反,那桃源邦实施这样的手段用以对付叛乱,似乎······也无可厚非吧。
许姓儒修没有想到众人竟然是这样的一种反应,顿时脸沉了下来。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那名最开始开口的青年显然是这位许姓儒修的,见到众人没有随着许姓儒修的节奏痛骂桃源邦狡诈,顿时高声说道,“桃源众逆,不仅犯上作乱,还屡屡兴起兵燹之灾,妄造生灵涂,这样的罪恶势力,就应该天下共讨之,万民共伐之,现在霞城百姓兴义兵讨逆,那些逆贼就应该拱手谢罪,现在居然非但胆敢反抗,还对义军施加如此的暴行,简直是罪孽深重!”
他说的是慷慨激扬,只可惜,这一连串听上去怎么听怎么觉得天真的话,在一众已经活了至少百年的修行者眼中怎么听怎么幼稚,众人都别过脸,低下头,尽量避免让那青年和许姓儒修看到他们不自禁弯起的嘴角。
“噗呲······”这个时候,却还是有人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笑。
笑声不大,但是在现在这样一种安静的环境之下,却是显得尤为明显,青年与那许姓儒修面色不善的转过脸,瞪向发出笑声的俊朗少年,却见对方是一个修为境界在自己之上的武修,顿时便也不敢过于冒犯,上前一步,朝着宫羽芊微微拱手道:“这位壮士,不知道为何发笑?”
宫羽芊在心里面忍不住撇了撇嘴,五大修行流派之间相互交流,都有专门的敬称,比如说非儒门的修行者与儒修交往,若是平辈论交的话,就称对方为君子;与佛修平辈论交则称对方为佛子,与道修平辈论交则称对方为真人,与耶教信徒平辈论交则称对方为称导师,而壮士,便是非武道的修行者与武修平辈论交的时候,所使用的敬称了。
此时的宫羽芊只是庆幸,自己现在是男子模样,不然若还是女儿身,被人称壮士······那可真的是要多变扭有多变扭。
目光转向那名许姓儒修,此人虽然修为比自己现在假扮的身份要低上一个大境界,但是在目前的大环境下,儒修天生就要比武修高上一等,所以宫羽芊自然也不会在意他那冷淡之中带着三分倨傲的态度,毕竟在这位许姓儒修的心中,他做出这样的姿态来,其实就已经是在给与自己天大的面子了吧?
宫羽芊缓缓的站了一来,同样拱手回礼道:“在下叶元,见过许君子。”
许姓儒修显然很满意宫羽芊的回应,面色温和了不少,同样自报了家门道:“劣生许晋阳,见过叶壮士,刚刚听叶壮士发笑,想必对于劣生所说之事必然有所指教,还请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在下只是在笑桃源逆贼自寻死路罢了。”宫羽芊语气之中带着三分讥讽,一丝愤慨。
“哦?怎么说?”听到宫羽芊这样说,许晋阳的神情便又是温和了几分。
“桃源逆贼如此的草菅人命,明面上只是屠杀霞城的百姓,但是桃源境内的其他地方难道就没有耕地种田的农民了吗?”宫羽芊侃侃而谈,“那些地方的农民,见到霞城的惨状,由人及己,难道不会心有戚戚?到时候,必然是各地农民声援霞城的同志,这样一来,难道桃源境内不会遍地烽火,桃源逆贼的强势只怕会在瞬间逆转!”
听了宫羽芊的这番话,在场其他人又开始了另一番议论,而许晋阳却是不管其他人,定定了看了宫羽芊半晌,才发出了一声苦笑道:“壮士错了,你低估了桃源逆贼的狡诈,以及那些愚民们的冷血麻木。”
“哦?怎么说?”宫羽芊脸上一派饶有兴趣的神态。
“阳城的桃源逆贼颁布矫诏,原先在南境生活的我紫元皇朝贵族的土地一律没收,分配或低价卖给贱民。贵族地主在最近200年内从农村公社中夺占的一切土地,应当归还农民,不分性别、年龄,按人口进行分配。并且无条件废除了除阳城之外其他任何势力加诸于那些贱民身上的一切义务。”许晋阳冷笑道,“当然,参加暴动,已经死了的霞城的农民是不会得到一点土地的,但是,那些已经被桃源逆贼的那些蝇头小利收买的贱民,愚民,都在对那些逆贼感恩戴德,如何还会声援霞城的人呢?”
呵呵,还是蝇头小利,你眼中的蝇头小利在那些分到田地的农民的眼中是能够关乎到身家性命的宝贵财富呢。宫羽芊在心中对许晋阳这种何不食肉糜的想法十分的不屑。
不过,看来罗嗣已经能够掌握住阳城的局势了,宫羽芊在心中想到,丹苳的眼中只有那些富商巨贾,而吴韬又是一个反对一切的疯子,在阳城保民殿,那些原来出身桃源盟的那些仲裁和长老们之中,能够提出将贵族土地分给农民以此来收聚人心的想法的人,应该就是罗嗣了。
就是不知道,他在收拢了桃源邦农民的心之后,还会采取什么行动来阻止拥有先天大能做后台的南境派在桃源邦的进一步坐大呢?宫羽芊一边思索这个问题,一边面不改色的继续和许晋阳在闲扯之中找到她想要的讯息。
“即便是这样,那桃源逆贼在霞城的暴行也已经算得上是天怒人怨了,”宫羽芊说道,“这一下,我紫元皇朝再兴义师着征讨的话,必然无往而不利了。”
很显然,宫羽芊的这句话说的许晋阳非常的受用,只见他的面色非常和蔼的对宫羽芊说道:“壮士说的极是,现在,我们的冷源波侯爷去了龙邈城,应该就是皇帝陛下要和他一起商谈有关征讨桃源逆贼之事。”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壮士若是想要为我紫元皇朝而战,建功立业,现在正当其时啊。”
哦,冷源波居然现在不在冷萃郡?宫羽芊心中一喜,同时,对于居然能够知道这样秘密的许晋阳的身份便更加的在意起来,面上也愈发的显得恭敬。
“知道的这样详细······莫非尊驾是儒门高层?”宫羽芊除了让自己的态度尽量变得谄媚之外,对许晋阳的称谓,也发生了变化。
“啊,哪里哪里,不过是供皇帝陛下驱策的马前卒罢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许晋阳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是一点都没有掩饰的表现了出来,在场的众人自然也都不是傻子,恭维声顿时充斥了整个客栈大堂之中。
而在一片恭维声之中,谁也没有发现,原本一开始说出许晋阳是儒门高层的那个少年武修,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客栈,消失无踪的。
宫羽芊离开了客栈之后,并没有如之前计划的那样去公是堂寻找任务,而是去了坊市门口,补缴了三天的入城费之后,又回到了客栈附近。
神念一动,发现自己之前附着在许晋阳身上的神识印记还在客栈之中,宫羽芊便也不着急动手,而是默默的在客栈附近摊位上闲逛,一边时刻留心客栈的动静。
就这样一等便是等到了天黑,宫羽芊一边在心中为自己提前料定了许晋阳不会干脆利落的结束他的自吹自擂而提前做好了今天无法离开景山坊市的准备而感到庆幸,一边暗自吐槽这家伙怎么这么能说。
终于,在宵禁即将开始的时候,许晋阳才慢悠悠的从客栈之中走出,宫羽芊便也立即隐匿的身形,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宫羽芊想起之前那位坊市的执事说过,自己是不能够去坊市的北区的,现在看许晋阳走的路线,看来这坊市的北区就是供这些在坊市之中有权势的阶层居住的地方了。
心中想着北区可能防卫力量比之现在所在的地方要严厉的多,自己若是等到了那个时候再动手,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正犹豫着是现在动手还是等到跟着许晋阳到了他家之后再动手的时候,却见许晋阳脚步一拐,改变了方向。
被发现了?这个念头一闪而归便被宫羽芊否决了,自己是身为一名先天,若是跟踪一个小小的惊笔期的儒修都被识破,那就不要混了。
依旧不紧不慢的跟着,随即便看到,那位白日一脸君子正气的许晋阳,走进了一栋发散着茵桃红韵的二层小楼之中,楼上的招牌写了三个大字——怡红楼。
宫羽芊无语至极,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对许晋阳做些什么的话,那就最好不要在怡红楼里面动手,于是她在怡红楼的墙角的阴影之中隐藏了起来,神识笼罩在了整个怡红楼的外围,确保许晋阳不会跑掉。
这样一等,就又是等了三个时辰,知道启明星即将升起的时候,许晋阳才一脸春色的从怡红楼走出,他似乎也颇为顾及这里的宵禁,没有走大路,而是朝着一个偏僻的小径走去。
好机会!宫羽芊再不迟疑,一个闪身以及到了许晋阳的身后,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掌已经抚在了他的脑后。
面对修为比之高出数个大境界的宫羽芊,许晋阳自然是毫无反抗的余地,一瞬间大脑便陷于了混沌之中,而他识海之中的讯息,也迅速的通过宫羽芊的神识探入而在她的面前毫无保留的呈现了出来。
片刻之后,宫羽芊将手从许晋阳的后脑之上挪开,而他亦在那一瞬间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瘫软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没想到,还真的是将龙渊太岁可以培养的大鱼,”宫羽芊看着昏迷在地上的许晋阳,撇了撇嘴,“只可惜,还没有等到他被养大,就碰到了我,呵呵,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原来,冷源波表面上对龙渊太岁表现了丞甫,但是实际上,两人之间从一开始便是龃龉不断,明争暗斗的现象已经是走就已经发生了。
一月前,龙渊太岁派到东境云游的儒修,在景山坊市附近的群山之中发现了紫阳矿脉,这是一种炼制阳属性宝物主要辅料,对于一个大势力来说,是一笔势在必得的财富。
所以,虽然原本按照龙渊太岁和冷源波的君子协定,双方如果在对方的势力范围之内有类似的发现的话,必须要明确告知对方,共同开采,利益均分,但是,那些发现了矿脉的儒修却是绕过了冷源波,而直接向着龙渊太岁汇报了。
而龙渊太岁呢?理所当然的也将与冷源波的君子协定抛到了脑后,瞒过了冷源波,直接开始秘密的朝着景山坊市这里开始秘密的增加力量。
而这个许晋阳,便是龙渊太岁这项计划,现阶段,在景山坊市的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