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夜兼程疾行了数日之后,宫羽芊终于来到了一处坊市,看着眼前坊市门楼之后挂着的“景山”二字,宫羽芊没有继续前进,而是下了马,往门楼内走去,墨星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宫羽芊必须找个地方让它好好休整,或者在换一匹新的坐骑,而且嘛······
在之前疾行的同时,宫羽芊超人的五感也在不停的在四周收集讯息,在这之中,她得知,因为恐惧桃源邦可能带来的威胁,冷源波采取了比龙渊太岁更加严厉的防范策略,冷萃郡境内,不仅仅禁空,禁释道耶的修行者,即便是武修,在没有得到批准的情况之下,也严禁进入。
所以,宫羽芊决定到这个坊市的公是堂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运气好的碰到需要去冷萃郡区域内完成的任务。
像这样纯粹是修行者聚集的坊市,管理者大多是在当地有势力有威望的儒修世家,像这样的世家,在遇到一些不方便或者懒得去做的难事或者琐碎事的时候,往往会以发布任务的形势打发散修去做,而发布任务的地点,就是坊市的公是堂。
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去冷萃郡完成的任务的话,那可就太好了,宫羽芊在心中默默的想到,作为在紫元皇朝境内的坊市的管理者,必然是在儒门有一定地位的家族,这样的家族冷源波必然是不敢公开得罪的,那么,自己只要是打着替景山坊市的管理者完成任务的名义,便能够正大光明的进入冷萃郡的势力范围而不用担心盘查之中所带来的麻烦了。
“站住!”正在心中盘算着的宫羽芊,忽然被一声大喝打断了思绪,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修为同样是真武境界,身着青白色执事长袍的中年武修拦在自己面前,一边面色不善的瞪着她,一边朝着她伸出了右手,“交入城费!”
“入城费?”宫羽芊挑了挑眉,她知道紫元皇朝的一些郡侯会使用这样的方式去敲诈勒索民脂民膏,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修行者的坊市居然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尤其在自己现在所假扮的这个人修为还不算太低的时候,被一个同等境界的人敲诈,“这是什么规矩,我在中洲游历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进入修行者的坊市还要交入城费的?”
“这就是我们景山坊市的规矩,”那执事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质问,看了一眼宫羽芊与他相差无几的修为,自然也不敢过于轻视,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凡是要进出坊市的武修,按照修为高底,需缴纳入城费与出城费,你是······真武中期巅峰的武修,入城一天,需缴纳连入城费加出城费一共是二百三十金,若想入城,现在就将钱如数上缴,如果不交,不得入内。”
说着还指了指身后,坊市护墙上挂着的告示牌:“这是坊市执事府明文张贴的公文,如若不信,看了便知。”
宫羽芊神识一扫,果然看到了告示牌上,印有闪着鎏金灵光的景山执事府字样的纹章,在扫了眼告示牌上标明的价码,顿时感到了一阵无语。
“凡武八十金一天、精武一百二十金一天、真武二百三十金一天、太武五百金一天······”宫羽芊现在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之前她以为这只是景山坊市压榨低阶武修的把戏,也就说,随着修为的增感,所要交纳的入城费是递减的,没想到,居然是修为越高,所要加纳的入城费也就越高。
看来,这真的不是一个小小的景山坊市压榨低阶武修捞外快的手段了,这一定是整个紫元东境,在冷源波治下,对武修的集体压制,只不过刚刚打了败仗的冷源波居然还有自信能够压制得住境内那些高阶武修忍受这样的压榨,看来应该是龙渊太岁在这之后也支援了他不少东西了吧。
而且,宫羽芊还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这里的告示牌上只标注了武修入城需要交纳的费用,不过想来也是,若是儒修进城,冷源波必不敢收钱,而若是释道耶三教修士进城的话,那只怕就不是不交钱就不能够入城的问题了,而是要被当场拿下了。
“好,我入城,”宫羽芊从纳宝囊之中二百三十金交给了坊市执事,“就一天时间。”、
“嗯,姓名?”那名执事显然很满意宫羽芊现在的态度,一边取出一面令牌在上面打出手印一边问宫羽芊道,“来自何方,入坊市何事?”
“叶元,来自紫元皇朝南境,”宫羽芊立即回答道,“入坊市是想要看看贵坊市的公是堂领取佣金任务。”
“哦······”那名执事将宫羽芊所说的信息以特殊手印印刻在令牌之上,随即便将令牌交到了宫羽芊的手中,道,“凭此令牌,你可以出入景山坊市除北区外的所有地方,可与人交易,可参与坊市派发的任务,记住,令牌的有效期只到明日辰时子时,若是想要在辰时之后继续在坊市逗留的话,需提前一个时辰到这里来缴纳滞留费。”
宫羽芊又瞄了一眼那面告示牌,发现上面标注真武期的武修滞留费是一百五十金一天,不禁感叹这冷源波真的就是一个钱串子啊,这座小小的景山坊市,就刚刚她粗粗观察看来,便有不下百余人进入,哪怕他们如她一般只是进内一天,那所缴纳的入城费也已经至少有了十万之巨了,这可是实打实的无本买卖。
而且,宫羽芊可以肯定,既然进这景山坊市都要缴纳这样高昂的入城费,只怕在这里面的衣食住行,都会被坊市巧立名目,缴纳各种各样高昂的费用。
而自己,既然要坐实自己散修的身份,那自然不会在身上带太多的钱财。宫羽芊细细估算了一下自己身上带着的盘缠,期望公是堂今天就有能够让她去冷萃郡附近执行的任务。
入城之后,找了一家客栈将墨星驹交给店家照料,顺带着吃饭加探听消息,果不其然,这里吃饭的费用比之其他地方贵了整整两倍,而这其中多出来的两倍,是要交给景山坊市的饮食税。
宫羽芊不禁撇了撇嘴,冷源波这样,可是有点竭泽而渔的意味了,这样长期下去,谁还会到他这里来?
或者,他是已经预见了龙渊太岁的不可依靠,所以才会这样疯狂的攫取领地和权柄现在能够带给他的暂时的价值,以此让自己能够安心?
正在这样想着,忽然,她听到有人发出了这样一声感叹:“哎,霞城真的是太惨了。”
宫羽芊收回了思绪,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个人,那人一身墨冠青袍的儒修打扮,面色白皙,蓄着长须,站在客栈人群之中,显得尤为显眼。
此时因为他的这一句感叹,原本有些嘈杂的客栈大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宫羽芊发现,这位青袍儒修在这里似乎很有些威望,虽然只是区区的一个惊笔中期下阶的儒修,但是在座的其他人,不管是武修还是儒修,即便是修为在其之上的,看他的眼神之中,都带着一丝热切的期待。
“许先生,桃源叛军又做了什么吗?”坐在他身侧的一名白衣青年朗声问道,“如有最新的情况,还请先生直言。”
“是啊,许先生,前日你说,阳城的桃源逆首们又任命了一个凶人吴韬为伪帅,率众前去攻打花城,那现在花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是啊是啊,许先生,你快说啊。”
一边的宫羽芊也不禁将耳朵竖了起来,在她收到萧楚客传讯准备离开花城之前,阳城的保民殿已经决定任用吴韬作为军务仲裁、元帅,对霞城事务享有独裁之权,以期以雷霆手段处理霞城的叛乱,以免因为南境派在对紫元皇朝的战争之中的节节胜利而导致桃源邦人心继续朝着洛文星不断的倾斜。
而自自己离开花城到抵达景山坊市,也已经有了大约五六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面,宫羽芊对桃源邦的动向全然没有了解,现在乍听到有人在对霞城展开议论,那自然是要加以关注的。
而且,听在场的众人言语之中所表达的意思,这位许姓儒修对桃源邦的动向的掌握还不是今天才得到,而是已经已经实时掌握的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其中所表达出来的更深层次的东西,只怕就更加的耐人寻味了。
“哎,那个吴韬,不仅仅是个凶人,而且更是一个狂人刚”那位许姓的儒修又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许某刚刚得到消息,那吴韬在霞城颁发了禁鉄令和连坐令,收缴霞城范围内所有百姓手中铁具,非但包括刀剑,箭矢,连农用的锄具都不放过,而一旦发现有人私藏铁器,那便全村全镇的连坐获罪,桃源逆军所过之处,往往的一个村一个村的被灭杀,尸积如山啊!”
那许姓儒修讲的是声情并茂,在场众修士们仿佛身临其境,全都面色凝重,或咬牙切齿,或心有戚戚。
宫羽芊的心里一惊,她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吴韬会这样做,毕竟之前,吴韬就曾经建议说,现在霞城全民皆叛,无一人无辜,让自己或者是洛嫔烟以法力彻底摧毁霞城,杀光那里的所有人。然后在另行重建和迁移人口。这种疯狂造业的念头自然是被她和洛嫔烟直接拒绝了,而现在,既然他的手中已经有了权力,也有了足够的杀人刀,那自然会以最激烈与残忍的手段去对待霞城的叛军。
而现在她想要知道的是,这位许姓儒修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以及,他将这样的事情宛若说书一般在客栈酒肆之中传播,究竟意欲何为?
“呸,那些桃源逆贼居然如此的倒行逆施,残暴不仁!”之前第一个让许姓儒修详细说说霞城之事的青年一脸义愤之色,“都说商贾重利冷血,现在看来,不······”
话还没有说完,青年已经被一旁的同伴掩住了口,这里可是天银阁的地盘,这话要是让传到了冷源波的耳朵里,那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哎,不对啊,”这个时候,又有人提出了质疑,“桃源逆贼若是如此的倒行逆施,那现在南境的百姓不早就全部揭竿而起了吗?怎么现在那些逆贼不仅没有为了镇压百姓起义而疲于奔命,反而是······”
话没有完全说完,但是在场的众人却都是听出了他话中之意,桃源邦不久之前可是灭了齐山军府,控制了紫元皇朝的整个南境,就连天银阁的冷阁主可也是在他们手上铩羽了。
“哼,这就是那些逆贼狡诈之处了,若是他们在被他们篡夺的地方都实施上这样的暴政的话,那自然是已经遍地狼烟了,”那许姓儒修冷哼了一声,“至今为止,禁鉄令与连坐令只在霞城范围内推行,其他地方,未受波及。”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前一段时间,这位许先生可是一脸兴高采烈的对他们说,霞城已经是全民皆反,而作为桃源邦粮仓的霞城爆发这样的叛乱,必然会带动其他地方反抗阳城的保民殿,那些逆贼已经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那既然是全民皆反,那桃源邦实施这样的手段用以对付叛乱,似乎······也无可厚非吧。
许姓儒修没有想到众人竟然是这样的一种反应,顿时脸沉了下来。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那名最开始开口的青年显然是这位许姓儒修的,见到众人没有随着许姓儒修的节奏痛骂桃源邦狡诈,顿时高声说道,“桃源众逆,不仅犯上作乱,还屡屡兴起兵燹之灾,妄造生灵涂,这样的罪恶势力,就应该天下共讨之,万民共伐之,现在霞城百姓兴义兵讨逆,那些逆贼就应该拱手谢罪,现在居然非但胆敢反抗,还对义军施加如此的暴行,简直是罪孽深重!”
他说的是慷慨激扬,只可惜,这一连串听上去怎么听怎么觉得天真的话,在一众已经活了至少百年的修行者眼中怎么听怎么幼稚,众人都别过脸,低下头,尽量避免让那青年和许姓儒修看到他们不自禁弯起的嘴角。
“噗呲······”这个时候,却还是有人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笑。
笑声不大,但是在现在这样一种安静的环境之下,却是显得尤为明显,青年与那许姓儒修面色不善的转过脸,瞪向发出笑声的俊朗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