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之上,阳雪心面色惨白、气若游丝,那一根从他胸口贯穿的长矛已经首位皆被截断,然而那置于阳雪心体内的那一截却是无人敢碰,好在阳雪心体内浩然之气尚未散尽此时仍是凝聚在阳雪心伤口之处护佑,否则,阳雪心只怕是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亡了。
一旁的周雪婼虽然已经止住了凄厉哀嚎,但是仍然在断断续续的抽泣,抹着眼泪。只不过她的心中却是早已经没有了刚刚阳雪心受创时的那份惊慌失措了,刚刚她虽然因为心思紊乱,没有切实听到沈宏弈对求缘一败的介绍。但是眼见求缘一败刚刚惩戒阳青悱而沈宏弈对其居然恭恭敬敬、言听即从,心中早已有了计较,知道此人必定是一名风云显赫的大人物,此刻又听其说阳雪心依旧有救,急忙扑倒在求缘一败的面前。
“大人啊!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啊!”周雪婼一边向求缘一败磕头,一边抽泣着说道,“他,他才十四岁啊!”
“夫人放心,求缘一败一定尽力,”求缘一败示意沈宏弈将周雪婼搀起,然后说道,“沈将军,您先带夫人往一边歇息,待孤查看郡侯伤势,随后再做打算。”
“求缘一败?啊,您是军王殿下!”周雪婼这是才听到了求缘一败的名讳,顿时又是惊喜又是忧惧,这求缘一败身为军王之尊实力自是不必多说,但是他的能为多在杀人,如今却是要他救人,他还会有此实力吗?另外自己刚刚无视冒犯于他,若是其怪罪下来,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此时,周雪婼的心中,之前因为阳雪心受创而产生的恐惧之情已经是大大减少,转而开始考虑后路了,她知道不管阳雪心是死是活,这阳宁郡中的天却是已经实实在在的变了,若是想要在今后的变局之中立于不败之地,维持自己的现在的地位,就必须早做准备了。
而在这一边,求缘一败与洛嫔烟、无双寂三人在床边查看阳雪心的伤势,只是大致的看了几眼,三人心中亦有了初步的了解,三人相视,皆是微微一笑。
原来阳雪心儒道双修,所以天地浩然之气与自然之灵此刻皆存在与其体内,所以浩然之气才会护住其伤势而不使其继续恶化,另一方面,自然之灵也在渐渐的自行愈合阳雪心体内肺腑之中的创伤,所以,若不是阳雪心体内尚有一截凶器尚未取出的话,此番倒却是不必他们动手了。
只不过这自然之灵在自愈侍主如此严重的伤口的同时,也使得侍主进入了龟息之态,所以才会一如人们所看到的那样,阳雪心面色惨白,气若游丝,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不过这样一来嘛,倒是让很多平日里伪装的十分精切的伪善之人,暴露出了其本来的面目了!求缘一败看着这满屋子神色各异的男男女女,心中冷笑道,他虽是之前并未见过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世家大族之内,多是景象一般,皆都是平时兄谦弟恭、父慈子孝,若是到了争权夺位之时,便是你死我活的千篇一律的丑态,所以对这里的所有人,包括那名似乎依旧悲痛欲绝的阳雪心的生母周雪婼的心中所想,求缘一败皆是拿捏的一清二楚。
“沈将军,阳宁郡侯之伤过于严重,孤无能为力,”求缘一败走到沈宏弈面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且不等沈宏弈以及众人对此做出反应,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政后殿下乃是医道圣手,所以诸位不必担心,只不过政后殿下医治病人之时最忌讳有人打扰,所以诸位还请先移步别处,好让政后殿下专心的医治!”
众人心中即便想要留下来,但是又有何人敢当面回绝紫元军王呢?跟何况看他刚刚处置阳青悱的手段所有人既已知道此人绝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所以纷纷告辞,只有周雪婼仗着是阳雪心的生母,似乎有意不想离去,但是很快的便也被沈宏弈半拉半劝的送出了房门。
“那洛姐姐,我与无双就也一同出去了,”求缘一败回头对着洛嫔烟说道,“无双,走吧!”
阳雪心此时其实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有人帮助他将体内残留的那一截凶器安全取出即可,这一点每一个医术优秀的凡人医师都可以做到,对于他们三人而言更加皆是易如反掌,但是为什么求缘一败却要求洛嫔烟来执行呢?
如果说在这之前洛嫔烟与无双寂还会对求缘一败的这个命令有所不解的话,那么在他们三人仔细观察过阳雪心的伤势的时候,便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一件事情。
阳宁郡侯阳雪心他,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她,其实是一个女孩儿!
知晓了这样一层关系之后,三人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周雪婼迟迟不肯让府中的家医前来为阳雪心医治而是一定要让心腹家仆去屋外请那个什么张大夫了,一定是不想让阳雪心的秘密暴露所致,而那个张大夫,多半便是此时的知情人,所不定,便是帮助周雪婼偷龙转凤的帮凶也为可知。
一想到这里,洛嫔烟便对周雪婼产生了深深的不满,她虽出身世家,但是由于其挚爱不容于门第,是故便遭受了重重追杀与迫害,若不是翷飏院长即使相救,只怕她二人早已魂飞天外了,所以洛嫔烟对于紫元豪门贵家之中的这种淡漠亲情,只重权力地位的现象十分痛恨,再加之同为女子,而阳雪心又是年仅十四,便要在这凶险万分的旋涡之中挣扎,虽是因此成就非凡之身,做出了许多世家贵女终身不曾做下的壮举,但是洛嫔烟以己度人,认定了阳雪心必定是对于这种充满着虚假与谎言的生活和身份是非常反感与痛苦的,禁不住怜爱之心大起。
轻轻的为阳雪心解开上衣,看着其平坦无波的胸部,洛嫔烟有些疑惑,十四岁了,应该已经发育了呀,她之前一直以为阳雪心是内有束胸故而在外衣之下不见其已经开始发育的胸部,但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哎呀,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啊!洛嫔烟摇了摇头,继续专心于将阳雪心体内的凶器取出。
只见她纤指微动,顿时一丝散发着淡淡柔和青光之气从指间缓缓飘出,直向阳雪心胸前伤口而去。
而那股清气一靠近阳雪心的伤口,护住阳雪心的自身之气顿时开始躁动阻止清气继续靠近,而清气一方面继续服从主人的意志继续缓缓靠近,另一方面却是渐渐抚缓、中和阳雪心自身之气的躁动。
二人根基能为皆有天壤之别,所以不消片刻,阳雪心伤口处用于护体的浩然之气便消失无踪,血再一次顺着阳雪心的伤口,缓缓溢出。
洛嫔烟知道此时便是关键,于是全身关注之中,体内真气猛然一提,左手引动真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阳雪心体内凶器,那根将阳雪心贯胸而出的长矛的一断截迅速取出;右手则在凶器取出的那一瞬间,以自身真气护住阳雪心心脉,以防出现不可收拾的大出血。
一切动作,一气呵成。
之后,洛嫔烟在口念咒文,以道家自然之灵配合阳雪心体内尚未消散之自然之力一同加速其伤口的愈合。
便可之后,洛嫔烟散去自然之灵,此时阳雪心的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润而呼吸亦已经正常,看着阳雪心的胸口不曾留下一丝伤口,洛嫔烟满意的笑了。
“母亲······”此时阳雪心终于结束了龟息的状态,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甫一视物,便看到一容貌绝美,仪态雍容的女子正坐在床边,一脸温暖笑颜的看着自己,这与自己梦想中的母亲的形象是多么的接近啊!所以情不自禁,脱口轻声唤道。
洛嫔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对此女子的怜惜之情更加浓烈,便将其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着。
此时,阳雪心已经恢复了清醒,自然也是知道身边之人并非自己母亲,但是她的怀抱居然如此的温暖,自己贪念片刻又有何妨呢?
半响之后,阳雪心自洛嫔烟怀中离开,这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你是······政后殿下!”阳雪心看着这个陌生而又是那么熟悉的面容,在脑海之中,这张脸与之前在阳宁城墙之下将自己救起的那张脸渐渐重合在了一起,顿时大为惊慌,“微臣该死,竟然冒犯政后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说完挣扎着便要向洛嫔烟磕头,却被洛嫔烟一伸手轻轻的拦下了。
“好了,同为女子,如此接触实在不算什么!”洛嫔烟笑着说道。
“政后殿下,您······”阳雪心一听洛嫔烟所言,顿时大为惊讶,想要确认,又觉得自己愚蠢,“是了,您为我疗伤,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我等自然不会直到将你上衣尽数褪去之后才会发现你的秘密,”洛嫔烟笑道,“军王殿下亦已经知道了。”
“什么?军王殿下也知道了?”阳雪心惊讶的问。
“若非如此,那么军王殿下,又如何会指名要我为你医治呢?”洛嫔烟笑道,“军王殿下无异以此干涉阳宁郡侯之位的归属,你不必担心。”
“这点我倒是不担心,”阳雪心苦笑道,“毕竟现在估计刚刚此间屋子中的人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什么?”这下轮到洛嫔烟惊讶了,“为何会如此?”
原来之前阳雪心虽然进入了龟息之态,无法行动、言语以及视物,但是听觉却是没有受到影响,事故对于求缘一败三人未来之前,这间屋子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大致上是能够清楚的了解的。
虽然阳雪心并不愿意了解,因为当阳雪心的母亲周雪婼一见到被长矛贯胸而过的自己的时候,不知是因为惊讶、恐惧还是焦急亦或是三者皆有之的状态下那当着众人的面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我的女儿怎么了?”让阳雪心差一点自绝心脉。
随后周雪婼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祸从口出了,虽然立即改口,但是四周那些阳氏的旁支偏房之人那里会如此就让她敷衍过去,纷纷上前逼问,而周雪婼也不甘示弱,在招来心腹家丁以防变故之外,竟是不允许家族医生为阳雪心治伤,只让其为自己锯除身前身后的长矛部分,至于需要将上衣甲胄尽数褪去的取出阳雪心体内凶器的工作则是无论阳雪心的伤势情况多么严重皆是死活不肯家医动手,而一定要去请城中的张大夫来。
这个张大夫确实是阳雪心身份的知情之人之一,亦是阳雪心一生悲剧的始作俑者,而周雪婼却因此对此人十分的信任与倚重,无论府中出了何事都要事先与其商议交由其处理,此刻自然更加的不能例外。
但是这个时候如此作为简直就是在欲盖弥彰,这样一来却是更加惹得那些旁支族人的疑心,这些人平时不敢得罪与周雪婼多半是因为阳雨暝、阳霜隐以及阳雪心,而现在阳雨暝与阳霜隐已经死了,而阳雪心亦是危在旦夕之间,事关阳宁郡郡侯之位这些人怎么可能再给周雪婼面子,纷纷要强行将阳雪心验身,周雪婼弹压不住,只得死死护住阳雪心的“尸身”(此时阳雪心一进入龟息之态,故而众人以为阳雪心已经即将气),绝不让众人靠近,一面哀嚎自己命苦,丧夫失子之后便被夫家之人欺辱,表示若是众人想要靠近阳雪心,便是要先从自己的尸体上踏过去,众旁支们一时之间也不敢将事情闹得无法收拾的地步,正在僵持之间的时候,沈宏弈便带着求援一败等人过来了。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洛嫔烟的语气之中带着惊讶与气愤,“这都是什么家人!”
“政后殿下,豪门世家,大多如此,政后殿下又何必惊讶呢?”阳雪心笑容苦涩,惹人心中怜惜。
“孤非惊讶,实乃愤怒而已,若因世事如此便对此习以为常,甚至以为此乃正道,人又与禽兽何异?”洛嫔烟说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呢?”
“此事现在非是我心中关心的,”阳雪心说道,“倒不是我故作清心寡欲,不贪权位之态,只是这些旁支多为酒囊饭袋,对我根本构不成威胁,而且知晓我真实身份而支持我的人也是有的,最重要的是,经此一役,我得到了沈宏弈将军的认可,他之前便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现在既以认可与我,那么有手握阳宁兵权的沈将军的支持,我实在无需担心。现在我更加关心的是阳宁城外的乾天敌寇!”
“呵呵,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将世事看的透彻,又如此的明辨大局,实在难得啊!”洛嫔烟笑道,她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爱眼前的这个少女了,“这点你亦是不必担心了,毕竟,军王既至,这阳宁战局还会有悬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