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之间

原木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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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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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兽族。

天规山一角轰然坍塌,惊动了所有兽神。八位兽神齐聚山下,御风凌空,神姿各不相同。

万万年间,天规山会偶发异动,但不过就是山石碎落而已。这次却大为不同,山缘倒塌,碎石如瀑,莫不让这些兽神都大为震惊。

天规山下,京羽兽神先是说道,“这天地规矩,有变。能引发如此异相,说明天地间有生灵触犯了大规矩,莫不会与这次大批隐石消失有关?”

蟦蝠兽展动一对青褐色大翼,悬停在京羽身边。

佗昔兽神倒是显得平静,说道,“孩子们也去了好些日子,除了凡云仙院找回了两颗隐石,其余还没有动静。看来,是连孩子们都碰壁了,人族是真的出现了高人呀。”

佗昔在脚下寻觅一圈,想要问问甲骨兽的意思,却发现它慵懒地趴在远处闭目养神,明显不想理会这边的嘈杂,似乎天塌了都与它无关。

吾空兽神听到佗昔如此高看人族,表现得有些不在乎,口吻略带轻蔑地说道,“佗昔兽神未免多虑了,孩子们不会让咱们失望的。依我看,说不定又是那些暝谷罪民在作祟。”

幻狙兽此时只有巴掌大小,蹲在吾空兽神肩头,不时抓耳挠腮,同样表现出一脸不屑。

落离兽神执伞而立,悠然自在。她身边乖巧的白阙兽显得有则显得些害怕,落离轻柔地抚摸它雪白的绒毛,不停安慰。

星弈兽神指尖快速拨弄着一枚黑子,笑意盈盈。他的神兽画狸是一只天青色狐兽,此刻正在一旁玩耍,翻弄着一个镂空竹球。

凡云兽神站姿挺拔,双手叠放身前,神态淡然。天鲸兽围绕着画狸转个不停,想要加入玩耍竹球的队伍。可画狸却总是背对天鲸兽,不想跟它分享,甚至变出五条狐尾接连翻打竹球,就是不肯递给天鲸,惹得天鲸焦急万分。

乔女兽神娇媚明艳,神兽’天骄’是一只全身赤金色的蛟龙。它此时正缠绕在乔女的左腕处,审视般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与其他几位兽神丝袍华服不同,白启兽神战甲从不离身。他高大魁梧,面额宽阔,是几位兽神中最不爱说话的,他的神兽松狮也是诸多天兽中最显孤高寡默的,从不其他神兽贴近。

松狮兽瞟了眼只顾玩耍的画狸兽和天鲸兽,然后很快收回眼神,抖抖全身蓬软丰盈的毛发,高昂起头颅,目光炯炯,稳健地站在白启兽神身边。

京羽兽神再次说道,“不管是谁在作祟,只要触犯天规,意图挑战神权,你我都不可姑息,必须尽快查明原委,找出这些罪徒,灭其灵原,永世不得超生。以免天规山继续塌陷下去,影响了天兽族。若是孩子们不行,就让天降们去。”

天降下界,那是要灭族毁国的。听到京羽这么说,佗昔反驳道,“天规山不就是规矩订立者嘛,那它哪时陷落,哪里是你我能左右的。”

京羽道,“你什么意思?”

佗昔道,“天地运转,向来都是依着天规山他老人家的意志行事。他今天颤一颤,人族便是一番轮回,明天心情好,天界便不知哪里有多出一处宝地,孕出一件宝器,什么时候轮到你我左右呢,又怎容你我安排天降下界呢。”

京羽愤然道,“真是可笑,难不成天规山倾塌一角,还是它自己的意思不成?难不成它是对自己所立规矩不满,偏要自毁一角!”

佗昔道,“是对自己不满,还是对你不满,便不好说了。”

“佗昔!不要以为你资历最老,就可以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看你是活的太久了!忘了自己也是这天地规矩中的一枚尘埃!”京羽变了脸色,蟦蝠也随同煽动起大翼,卷起一片云海。

佗昔不动身形,依然淡然回道,“就不知是我忘记了,还是你忘记了?抑或是,我们都忘记了?”

乔女站出调和此时气氛,音色绵柔道,“佗老可是在暗示什么?若是我们做错了什么,还是说出来听听,让天规山公论,也免得我们一错再错。”

虽然佗昔兽神也是年轻男子的容貌,但他确实是资历最老的兽神,甲骨兽也是寿数久远的神兽。甲骨总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与它相处久了,佗昔也显得有些老成,所以乔女总是喜欢打趣称呼他‘佗老’。

乔女的玩笑称呼多少化解了些此刻的尴尬气氛,佗昔也便不再针锋相对。

佗昔说道,“罢了,我再提醒一句吧,天规山的规矩,立的是四方规矩,可不只是用来约束人族。蛛星林中挂着三个天降,咱们天兽族也不是万寿无疆。”

京羽不依不饶道,“佗昔,你不要总是倚老卖老,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

佗昔叹口气,闭目不语。

天规山的倾塌片刻停歇下来,但山石碎落之势依然存在。

众人随即又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星弈兽神,他的法器星盘向来可观大千世界,既然佗昔不愿说,那也只能问问星弈了。

没想到星弈却眯起一双凤眼,笑道,“可能要让诸位神君失望了,星盘所观之事,须得与我神力匹配才行。”

此言一出,吾空兽神也有些不再淡定,“你的意思是,此次异动以你的神力都不能窥见端倪,那是不是说,再不是人族动荡这样简单了,莫非真的如同佗昔兽神暗指,是我们触怒了天规?”

星弈倒是一脸轻松地回应道,“吾空兽神的猜测,不无道理!”

京羽再次发难道,“星弈,你不要跟佗昔一唱一和的。诸神之中,数你二人最通天意。赋你二人此等禀赋,是要你二人帮佑着天兽族稳固四方天地。现在你二人如此这般阴阳怪气,到底是和居心,若再遮遮掩掩,就随诸神君一起去天神族公论。”

京羽发怒,身边的蟦蝠兽双目渐渐泛出蓝光,尾部闪烁出一道道电光火石。

白阙兽此时已经缩得只有巴掌大小,迅速跳入落离袖口,再也不愿出来。

幻狙兽从吾空兽神肩膀一跃而下的瞬间,便已幻化得青面獠牙。

天蛟兽早已从乔女臂弯绵延至她的全身。

白启和松狮兽依然屹立不动。

佗昔干脆直接走到远处甲骨身边,坐下来陪它闭目养神。

天鲸兽和画狸兽也停下来不再玩耍。凡云招招手,天鲸兽便乖巧地回到凡云身边。画狸感到有人对自家兽神不怀好意,将竹球裹入其中一尾后便立即幻化出十数条巨尾,护在自家兽神身后。

星弈见状只能尴尬地笑笑,“诸位神君再怎么逼我也没有办法,这番异动我确实断言不出所以。因为星盘观的是人族百态,却无法内观。”

吾空问道,“何为内观?”

“便是自观人族与神族牵连的契机。”

乔女问道,“你指的牵连,可是陨落人族的泉水石?”

诸神皆知,每到隐士受命启动泉水石,那便意味着当朝国族的气运,到头了。一场天翻地覆、生灵涂炭那是在所难免的,直至人族新一代霸主诞生,气运稳固,才会渐渐恢复平静,这个过程可能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这期间多少会影响一些神族灵场,但这样的时间长短,对神族来说不过昙花一现,神族向来不以为然。

乔女第一时间想到的只能是泉水石,但星弈却摇摇头道,“不止不止。”

只见星弈兽神轻轻抖动袍袖,霎时间一张纵横交错的巨大星盘呈现在诸神面前。

星盘之上,黑白棋子从天而降,错落分层,在星盘上铺叠开来。

星弈再一挥手,星盘开始从四角向外分裂,形成诸多小的区域,翻转着来到每位兽神面前。

每个区域图形各不相同,从平面看去,黑白棋子都落在了星盘纵横交点之上,黑色居多,白色偏少。黑子不断落下,似在围困白子,白子则一次次从缺口逃离,可一旦被黑子彻底围困,白子便少上一颗,但不过闪时功夫,便又会出现。

星盘不停翻转着,从纵面看去,白子与黑子又明显分隔在上下两层。白子置于黑子之上,每颗白子由一种若隐若限的契机,与下层的若干黑子连接,更是复杂。

黑子每次从平面围困住白子,一条契机便会断裂,白子消失,然后重新出现。但所有兽神应该也都在这些反反复复的变化中发现,倘若某颗白子与下层黑子的所有契机都断了,那颗白子便再也不会出现。

此时,连少言寡语的白启都忍不住问道,“这便是......”

星弈不改他那闲适的笑容,说道,“这便是圣战之后的万万年间,我们和人族变化的契机,也便是我看不透的内观了。聪慧如诸位神君,该知道在下的意思了吧。”

众神默然。

整座天兽族,仿佛在这一瞬间,黯然失色。

原来,黑白子的争斗,从未停止过。

原来,黑子的混乱挣扎,终会困住白子。

原来,白子终会消失。

**********************

天神族,四界石发出一声悲鸣,同万万年前那场来自天地之外的悲鸣如初一辙。

天兽族,天规山崩塌的一角之下,八位兽神飘然而立,体会着人族无数次体会过的无能为力。

天降族,涌泉瀑布突然桎梏,圣降图池反而汹涌翻腾,蛛星林中瘴气弥漫,生活在里面的毒兽爆发出兴奋的嘶鸣。

惶惶人族大地之上。

石国大军压境,与艺石城对峙于扇谷关。桐炎昏迷不醒,坤达明茵以国族身份来到了静石城督战。高台之上,坤达明茵可见远处战场尘土飞扬,那是石国将领们正在安营扎寨,兴建壁垒。薄雾渐起,阿原为她披上披风,然后默默离开。绵延的高台上,这个女子的背影瘦削却挺拔,孤独却坚强。

曜石城内,徒湖已正式搬入徒府,占芜最后看了眼湖居的门匾,放下了车帘。朝堂之上,众臣对这场战斗的结果信心满满,国主甚至下令徒湖尽快筹备与羽国的第三次贸易物资。在这不到两年的时间,徒湖大婚、丧父、迁居。经历了如此众多变故后,这个年轻人屹立在了国殿中前端的位置,仅次于三夫史之后。如今守相位置空悬,但似乎所有人都默认,这个年轻人不假时日,将再进一步。

离石城,民生安定,国殿祥和。人们似乎已经渐渐忘记了曾经年轻聪慧的世子坤达文洛,城内城外都会对坤达文泽寄予厚望。殿中木容人这段时日著了些许医书,惠民无数,城殿内外都对她称颂不已,令得坤达文成的声望也提高不少。黑云风波之后,这座石国边境大城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却可能只是新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喘息。木容人采药的必经路途,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准备伺机而动,曾经的恩情早已被遗忘,林昼如今已经面目全非,残缺的身体只有报复的欲望。

与离石城一水之隔的昆国,康由简接见了一个名叫路之成的人,这个昆国的‘在世达达’带来了一封来自齐开生的书信。康由简读后面容苍白,才知原来一切都错了。

康承生竟然利用使臣身份,帮助温维站上了兴昆之主的位置,然后准备剑指离石城。与此同时,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兴昆主位争夺的混乱时刻,一支奇兵已经悄悄绕过湍流,与温维兵力形成合力。这支奇兵,竟是来自泰昆城的温名。

而居立的力量,和君启林的死士,此时现在却相互掣肘,进退两难。康由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这场惊天阴谋中最后一环。

青居兽坛的凌光,在同一时间得到了同样的结果。他坐在古山床边,苦笑道,“哥哥,你知道吗,我的师傅,真是算无遗策呀。”

地上,遗落着一封他刚刚拆开的书信,最后一句便是,“路之成已无用处,隐石很快便会奉还,为师期待着你们兄弟二人的选择。”

深山崖侧的道观中,楚荣义从一团烈焰中走出,仿佛浴火重生,无论是容颜还是身体,都恢复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他颤抖着声音,兴奋无比,“原来,灵场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哈哈哈哈哈......从今往后,我便同神明一般,与天同寿了!哈哈哈......”

身在泰昆城殿的楚荣容,与这个弟弟有着同样的执念,她将楚家军队许诺给齐开生,期待着他带回那密卷中可以让她的儿子成为万世之主的宝物,而她自然要永葆青春,亲眼见证那个时刻。

羽国迎来了盛大的册封大典,三世子羽离俊正式被册封为太子。奂文莱和章水之作为第二批官贸的使臣,自然被留下观礼,同时筹备着要从羽国运回的物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回去的路,已经被艺石城封锁。

凤鸣山中,两个穿着斗篷的人跋山涉水之后,终于找到了毕兽鸟居住的山洞。两人摘下斗帽,露出疲惫的面容,正是全国通缉的羽离庆和夜灵子。

“太子,确定要进去嘛?”

“不要叫我太子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太子了。这毕兽鸟之卵,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走吧。”

两个身影消失在洞中的黑暗中。

谷国,易......这八阵之上的诸位国主都是一筹莫展,各自经历着不同的巨变。

而隐士们,仍在疲于寻找那些消失的隐石。

八阵之外,暝谷之中,白峦每日都会到清泉池看着池水中的日月幻影,幻想着万万年前那个美不胜收的田园世界。她头额轻轻侧偏,倚靠着身边桐炎。

艺石城中,苗尔住进了普光兽坛,拒绝外界的一切消息。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或许会草草收场,却免不了血流成河。而一切,都在万万年前的那场圣战之后,早有注定。苗尔每日都会来到落岩峰,看着对面千疮百孔山体,那一个个洞穴近日常常泛出隐隐红光,苗尔知道里面的赤陆蛟,快要苏醒了。那些红光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引人不断来到此处,忍不住想要踏进去。希石拗不过这个丫头,便设了结界,以免她陷落进去。红光之中,苗尔总会看到些幻相,八岁前的父女陪伴,素未蒙面的姑母,还有一个来不及告别的男子。

静石城下,薄雾已变浓雾,远处景象已不得见。高台之上,一个男子穿越浓雾而来,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子背影,百感交集。

“公主。”他轻轻叫道。

坤达明茵回过头,“你回来了。”

“许久不见,公主。”

“嗯,许久不见。”坤达明茵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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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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