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公良光以居立要修建翠屏一带的练兵场为由,让各城出钱出力。不管是迫于居立的名号,还是承了温多权利下放的情,总之各城城主乖乖把钱交给了国殿。练兵场足足耗时五年才彻底完成。一来,各城捐资并非一次支付。二来,无论砂石木料,还是珍奇草木,都由国主亲选了最好的,从全国各地运至都城,用量极大,耗时耗力。
五年来公良光很识时务,令居立满意。可万万没想到,就在练兵场竣工没多久,各地弹劾奏折分沓而至。
这些年大兴土木,各城城主心怀怨气一度隐忍,百姓也是怨声载道。就在练兵场竣工之后,积攒的怨气达到了顶点。一个人或许不敢反抗居立,但一群人联合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就是他兵权在握的居将军,也奈何不了这么多人的针锋相对。正是借由这次多地弹劾居立的契机,公良光趁机收回了部分国殿的财权,国殿再花一分钱,都必须由居立和户承卿固玉同时批复后,才可拨款。
这是居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败给公良光,二人往日交锋犹如猛虎对山羊,公良光叫嚣的再响亮,在居立听来也不过就是些绵绵之音。他万万没想到,公良光如此耐心,用了五年时间给自己下套布局,只为挣回那五成财权。
居立这才看清,那王座之上的不是山羊,是一头雏豹。可他居立也不一个不认错的人,只不过不是向国主认错,而是向自己认错罢了。自己轻敌了,兵之大忌。
居立最终一笑置之,五成财权换个教训,他觉得很值,他不在乎。这次,连温多和康由简都没能支持他,因为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居立亦是一笑置之,这八个字,他似乎......也不在乎。开山破土,改道河水,填埋土地......就算惹得民怨君愤又如何,他居立,誓要找到那件藏于地下的......神兵利器。什么民心,什么大势,居立嗤之以鼻。待他骑着昆仑大虫,手持神器长枪,就是大势所趋。
这些便是当年那场人人皆知的小小政变,对昆国朝堂,已算得上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了。可并非人人皆知的,公良光还做了一件事情。
五族!在昆国的五族内安插自己人!
十年前,二十出头的君启林意气风发,总揽昆国生意,恰逢国殿大兴土木,君启林便急于分得一本羹,向五族人证明自己。激进之余便无法面面俱到,直至十年后,君启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被当时只有九岁的国主设下一局。
算起来,国主这一局比算计居立那局更有耐心。若不是律楠威突然到访,恐怕君启林还要再等上几年才能见识这位昆国之主的厉害。
立昆都内。
翠屏峰观军台上的居立,不停擦拭着‘泣陆’,口中言语道,“定比公良实携你创国之时,还要锋芒毕露。”国主暗中遣使这点伎俩似乎并没有入得了居立的眼,但温多态度陡转令他多少有些不爽。那些因此倒戈的文臣武将居立不放在眼里,却也都记在了心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耐心比不得国殿里的那个年轻小子。可他不得不等。齐开生不知所踪令他稍有不悦,而立水溪畔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才真正令他不安。居立握住‘泣陆’,恨不能立刻举起一试锋芒,却还是将手松开,只是轻轻抚摸,感受它冰冷光滑的触感。
“还是要等。”居立暗暗告诫自己。
五族分馆的君启林,一寸寸地研究着偷偷绘制的‘昆国地形图本’。山形水势,地缘地貌,每一处都描绘的淋漓尽致。君启林在上面不停做着标记。居立殿卫军的每一处屯兵之所,国主护卫军的驻扎之营,舰队船只的必经之处,骑兵步兵的决战之地......君启林,若是不拘泥于商战,必定也是执政军事的大宰之才。当然,这与他儿时从管家于伯那里听来的战场杀伐的传奇故事息息相关。
望空阁内,国主公良光重新拾起掉落地上的兵符,把玩在手中轻轻摩挲。“回到原点。”公良光豁然笑道,“那就回到九岁时的原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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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乍歇,圣泰凝居内,尚泉法师照例从坤达明贵手中抽取丝丝血线,滋养那颗精心安置在卧居正中的血红琅石。
“这场无根水,可有不详?听闻昆国雪降多日,不太平呀。”坤达明贵问道。
在服下尚泉献上的丹药后,国主倦容掠去。
尚泉带着面具,回禀道,“国主安泰,百姓洪福。石国山林繁茂,平原肥沃。无根水落,滋以灌溉,是好事。就算是雪降,对昆国不好,对我国未必不好。国主可听过瑞雪兆丰年。我国水系比不得昆国羽国,曜石城内更是略显贫乏,降水降雪都是兽神恩赐。”
听得尚泉所说,坤达明贵甚为欣慰。却依然不曾展眉。
尚泉问道,“国主可是在忧心离石城的事?”
“坤达明成自己让律楠威闭了嘴,倒是省得我费心了。他......学聪明了。”
"听闻桐夫人当场昏厥过去,桐夫史也病了两天了。徒湖那边刚刚起步,桐关若是一病不起,桐族怕会乱呀。"
坤达明贵稍稍活动颈椎,伸展筋骨,缓缓说道,“殿医已经看过了,忧伤过度,没得大碍。只是静石城恐怕要过几天无主的日子了,桐炎的爆脾气,定然要去离石城问个始末。话说......那珠子真的这么厉害?取出来了还能在体内重新生成?”坤达明贵不由得看向殿中那座盛放琅石的金鼎。
“按照微臣先祖记载,确实有重新长成的。至于静石城,还有公主坐镇呢,出不来乱子。”
坤达明贵笑的意味深长,“我这一对弟妹,很是......让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