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华吉的寝室被五族众人围的黑压压一片。已有三位城中名医前来诊治,却是束手无策。兰陵随于伯进去看望一眼,只感吕华吉灵力骤然消散,所剩无几,已是无力回天。
吕华吉面色僵白,勉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与函儿、州儿说两句话......”
众人一一退出,只留下父子三人。
吕文函坐于榻边,泪流失声。吕文州低头跪着,不敢正视自己的父亲。
“州儿......为父,不怪你......”
吕文州缓缓抬头,满眼惊讶。
“为父无能......这么多年让你们姐弟受尽羞辱......”
“父亲,”吕文函叫道,“所有事情都是文函的错,与您和文州都没有关系,都怪我,怪我太争强好胜,我现在就去,就去找叔公,我什么都不要了不争了,咱们,咱们这就回艺石城......父亲......”
吕华吉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搭在女儿手上,说道,“跟你们......都没有关系,为父......为父只希望你们做自己心愿之事.......今日的事......为父谁也不怪......只是......州儿,你摔了徽章便再无回旋余地,日后你将无依无靠......为父......为父.......”
“父亲!父亲!您别再说了!”吕文州没想到,父亲弥留之际并没有怪他擅自离弃五族,而是担心他日后的生活。
吕文州失声痛哭,吕文函掩面低泣。怎奈,他们的父亲最后留下句“做心愿之事”,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泰昆城,进入了夜色。
聚议的风波随着一股夜晚寒流很快传开,于伯最后出了面,说艺石城的八色布已到了立昆都,他会飞鸽传书给君启林极速调来一批,用于赔偿购买七色布的顾客,让顾客多等些时日便是。至于九色布,向顾客重新解释,只说是新品,工艺仍不成熟,没有大规模生产。另外再由泰昆分馆出面赔付些贝骨,并告知顾客吕文州因此事被逐出五族。此等惩戒,任凭何人也再难计较些什么了。
关重立点了头,其余亲族也默认了这个处决。吕华吉死了,吕文州被逐出五族,君启由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最令他愤懑的,是吕文函手上的产业,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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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昆城殿,永泰承福堂的寝室内。
楚荣容看着镜中的自己,发鬓斑白,眼角又添沟壑,她露出厌恶的表情狠狠将镜子摔翻。
一旁的婢女们吓的瑟瑟发抖,连忙跪倒在地,却不知楚老夫人为何突然暴怒。
旁边的烛火映衬出一个魁梧身影,那人挥了挥手,婢女们便连忙退下。那人随后递上一颗丹药,叫了声,“阿姐。”然后,又重新递上一面新镜。
楚荣容毫不犹豫服下丹药,接过镜子后重新端详起自己。几缕白丝开始渐渐转黑,眼角几处细纹也似乎一下子平淡了不少。
楚荣容轻轻抚着自己的眼角,仍是不太满意。
一旁的人说道,“阿姐,不可操之过急。”
楚荣容抬头看看,稳定情绪后说道,“多谢四弟了。”
楚荣义的脸,出现在灯光中,回应道,“阿姐不要着急,齐开生的那份残卷给了我不少启发,丹药......指日可待。”
“齐开生只是探得毕兽卵的所在,若想得到并非益事。”
“那虁心不是已然得手了嘛,若能交由我炼化,定能促成阿姐之愿。”
“但齐开生也说了,那东西极具戾气,贸然服用......恐怕.......”
“阿姐放心,关于那虁心之密,四弟已然破解,阿姐可知,那虁......并不是石国真正的神兽。”
“四弟此言何意?”
“当年石国开国之君偶得琅石,成就大业。其实......便是那所谓的虁心。只不过,他并非从虁兽身上得到,而是从曜山中生活的一种更为古老神秘的古兽身上得到的。他从曜山将琅石带出,却被身边巫师偷走,仅留下了石国国殿的那唯一一颗。传说那巫师后人曾用那些琅石作恶,触怒兽神,被灭了全族。阿姐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的,那些被带走的琅石不知所踪?”
“没错。”
“依你所见?”
“那些琅石应是又落在当年的石国国主手中,只不过有了开国之君吞石而死的前车之鉴,后世国主定然不敢贸然服用,需得找出一个可以化解戾气的法子才行。但那琅石,不能长期暴露,需得妥善保存。”
“四弟的意思是,他们借用虁兽身体保存了琅石,便是齐开生所说......虁心?”
“阿姐所言甚是。那虁兽命长,性情凶残,虽不及那曜山古兽,却也可助石国历代国主保存琅石。而他们之所以将虁视为自家神兽,便是让百姓敬畏远离,使得这个秘密不被发现。”
楚荣容感慨道,“果然是深谋远虑。那齐开生所说‘药引’是何物?依他所言,应是找到了什么法子才对。”
“阿姐可知那名被处置的巫师后人为何触怒兽神?”
“为何?”
“因为她,以人......作引,不知害了多少性命。”
楚荣容震惊。
楚荣义继续说道,“若我猜的没错,齐开生他......”
楚荣容再次看看镜中自己,没有说话。
楚荣义见状,接着说道,“想化解那物的戾气,自然需得以柔性之物养之,人......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不知道要牺牲多少,才能炼化一颗。”
楚荣容也终于明白那日齐开生所说药引为何物了,怪不得他说要将养多颗才能得到最适合的一颗。
楚荣容眼中露出一丝寒光,“若要我儿成就霸业,需得有那得世之物不可。而我......一定要看到那一天。”
“阿姐所愿定能成真,只是......不要让君启由和齐开生坏了好事......听闻今日的五族聚议......”
楚荣容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太过担心。
楚荣义没再接话,眼角余光却不自觉飘向楚荣容手指上的那枚质地极为上乘的......菱英石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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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华吉的葬礼办的十分简易,这也是吕文函和她母亲的意思。吕文州衣不解带地在灵堂守了三天,便不得不离开吕家。
兰陵收留了自己这倔脾气的徒儿,于伯已将这里的事通知了立昆都,艺石城很快也会知道。君启由知道于伯为人,他一定只说他看到的,不会猜测,也不会添油加醋。但君启由担心吕文函给吕华祥写信诉苦,所以他急需关重立也写一封信给艺石城。这样一来,为了平衡,就算吕华祥有意帮自己这个侄女,但看在关重立的威望和这么多年对昆国的贡献,多半不会有何处置。
关重立对这次的事情颇有些不满,君启由两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但最后还是见了。
君漠弘文一脸焦急地等在家里,见他爹从关重立那里回来,急忙问道,“爹,叔公怎么说?答应了吗?”
君启由一脸疲惫,无力地点了点头。
君漠弘文这才放松下来,赶忙给君启由递过杯茶。
“虽然答应了,但你叔公这次对咱们很失望呀!”
“爹,齐开生给咱们出的这招,原本就是险棋,虽然结果跟咱们想的不一样,但吕文州那个蠢人这么一闹,吕家再无人可依,老叔公日后更只能依赖我们父子了。只要艺石城那边不追究,这泰昆城早晚都是咱们的,吕文函撑不了多久。”
君启由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五族最忌讳的就是族内分裂,他这些年明里暗里挤兑吕文函而关重立却坐视不管,是因为他看不上吕文函,一直想逼她将生意交给吕文州打理。可这次君启由却将吕文州给逼走了,怕是关重立日后便不会再信任他们父子了。
见君启由神色稍缓,君漠弘文说道,“爹,听说兰陵那小子收留了吕文州,还让他住在了咱们分馆的那座别院,兰陵和老于头这不是跟咱们做对嘛!他们......”
“啪”的一声!
君启由狠狠地扇了君漠弘文一耳光!
正如关重立对他的失望,他对君漠弘文也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