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国,抚昆城。
国殿内,公良安一脸正容。看过真正的兵符后,交由身边寺仆还给了兰陵。
空旷殿内,大门紧闭,金檐红梁,光线忽明忽暗。公良安沉思片刻,问道,“你在国殿里,是个什么官衔。”
兰陵微微笑道,“回禀城主,在下无官无衔。顶多算是.....凌光居士的.....朋友吧。”
“哦?!一介草民,竟有这等勇气,只身前来,带着.....如此‘贵重’的东西与各城谈判?”
“城主言过其实了,哪里是谈判,不过是来.....借点东西罢了。”
公良安嘴角一挑,“借?!”
兰陵淡定道,“没错,是借。抵押的是国主的诚意,国家的未来。而许诺的,是国家的昌盛,各位的未来。”
公良安一听,神色微聚。片刻后,他将居立的密信交给兰陵,说道,“其他人,也许了我.....一个未来。”
兰陵看过后,不露声色,轻轻合上还了回去,应道,“都说城主您沉溺酒色,惧怕国殿威严,外事内政皆听曹大人的,毫无主见。可亲眼目睹这一方大城,无论官员、百姓,生活优渥富足,城防水务布划精心,滴水不漏。这岂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城主会有的作为,城主您卧薪尝胆,暗自隐忍,应是在等一个时机吧?”
公良安目光如炬,并不回应。
兰陵则继续说道,“但还请城主斟酌,您要的时机是做一个傀儡帝王,亲眼目睹国灭家亡的那一刻,还是辅佐一位明君,重振国风。”
“大胆!”
一旁的曹威先于公良安发怒。
兰陵不以为然,依旧说着,“城主若是一怒之下将在下拉出去砍头,死的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可这兵符若是跟着在下一起埋于黄土下,死的就是万千百姓,还有城主的同族亲人。所以该说话,在下一定要说完。”
兰陵态度坚决,不卑不亢。他没有想到居立竟然已经察觉了他们的动作,还先于自己联系了公良安。若是这位城主被密信动摇,那么公良光和凌光的安排将功亏一篑。温多的取舍,苗尔的心愿,也都没了意义。
兰陵目光坚毅,他不能左右人心,但他要赌,赌公良安不会杀他,赌这位‘花天酒地’的城主心中,大义高于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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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从城殿出来的时候,阿原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结果。
阿原忍不住问道,“你们.....谈完了?”
“嗯,谈完了。”兰陵神情自若。
“你们.....谈好了?”
“嗯,谈好了。”
阿原有些紧张,“公良安要出兵了吗?”
兰陵笑笑,回道,“当然不是现在。他只是承诺,若居立发动兵变,他会第一时间派兵援助。他的水军只要能及时赶到,将居立那些援兵困在立昆都外,国殿就还有一线生机。”
阿原不屑,道,“就凭国主在立昆都里那些自己养的卫队?还不到三万人吧,居立在翠屏峰训练的殿卫军,近十万吧。”
“总是能坚持些时候的。”
兰陵心里盘算着,居立身边那些个兵、那些个臣,未必都百分之百对他忠心。温多一旦表态支持公良光,没有一半,也有三分之一的大臣会摇摆不定。兵士们家中受伤看病的亲戚如今都接受着五族的免费救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能为国主争取些民心。且万幸的是,凌光居士站在国主一边,靠着百姓对青居兽坛的尊崇,万不得已时利用鬼神之说造谣生事,也是个路子。
总之,公良光在立昆都还到不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兰陵没将这些告诉阿原,是不希望她对坤达明茵说太多。兰陵摸不准那位公主的心思,可再一想,那位公主本事大,人也聪明,就算自己不说,她说不定也能将这些形势看得通透。
回到五族分馆后,阿原躲在屋里写写画画。
兰陵托着腮,坐在一旁,不时故意探身过去看她在写些什么。那姑娘见兰陵往自己这边瞟,急忙用手遮掩。
兰陵假装自己在乎,说道,“你可别说我坏话,我如今也算公主面前半个红人,小心我也告你的状。”
阿原‘哼’出一声,不屑道,“立昆都的蜂雀,都是要经平安筛选才会送去目石城。别说你没有那个机会,就算有,公主也不会相信。”
说罢,她一脸挑衅,冲着兰陵吹了下蜂雀哨。
阿原走到院子中,蜂雀很快落在了她的肩头,吞下她写好的纸条,拍拍翅膀又很快飞走。
见她做完这一整套流程,甩甩袖子,也准备离开。
阿原叫道,“你要去哪?”
“你在这里的任务完成了,我的也完成了,咱们准备启程吧。”
“启程?那于伯呢?”
“当然是一起了。”
“也完了?”
“嗯。”
蜂雀飞离的瞬间,从另外的院子,一只鸽子,也正巧起飞。这里的进展,立昆都那边应该很快会得到消息,这个头,开的不错,可后面才是难啃的骨头。公良安与公良光彼此间,毕竟是唯一的亲兄弟了。唇亡齿寒,加上骨子里的家国情怀,赢下这场攻心战,也是兰陵意料之中。
可后面的几座城,怕不会再有这么顺利。没有像曹威这样的深明大义的辅政之臣,也没有如公良安那种搬到居立的勇气。更糟糕的,居立既然能提前联系公良安,就说明他也一定联系了其余城主。
五族.....出了奸细,兰陵要争分夺秒。
对于伯,兰陵稍稍说了密信的事,不解释,不猜测。于伯刚才放飞的那只鸽子,也是如此,只说了事实,不解释,不猜测。交由苗尔和君启林去定夺便是。但之后的路,将都是令人深陷的泥沼。
兰陵不禁看了看眼前单纯的阿原,问道,“你确定.....后面的路要一直跟着我?”
阿原挥一挥拳头,道,“休想撇开我!就算你厉害,也逃不出我们的追踪。”
兰陵扯扯嘴角,自己认识的怎么都是些死心眼的姑娘。有不肯离开立昆都的,还有死乞白咧要跟着自己涉险的,不能让人省心。
阿原见他不说话,以为兰陵在打什么鬼主意,便一直不肯放下拳头,一副要干仗的架势。
兰陵觉得好笑,故意说道,“我没想撇开你。只是听于伯说,其他城市的五族分馆,可能住的没有这么宽敞。咱俩....说不定得挤一挤了。反正你也要不眠不休盯梢我,想来也没什么关系,对吧?”
阿原的脸,由红转紫,怒不可遏道,“你不要脸!”
她的拳头突然张开,雷利黑石倏地从掌内弹出。这次,她根本没打算收力,使尽了十分力道。
她很清楚自己这点功力,对兰陵根本不算什么。
果然,兰陵好似个不倒翁,腿脚如同粘在地上,上身则绕着轴心旋转。黑石流星般逝过,像个玩具一样被兰陵周身气流吸附,随他身体摆动,也绕着轴心不停打转。
待兰陵身体停止移动,黑石已安稳地落于他的掌心。
整个过程,阿原来不及看清。
兰陵闪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一脸得意地弹着黑石挑衅道,“你平日,都把它们藏在哪里了?袖口?腰间?这是黑松石吧,坚不可摧,还易摩擦自燃。你一个属‘水’的姑娘,玩什么火呀。”
兰陵再次弹起黑石,阿原从半空一把掠过,来了句,“关你屁事!”
她转身一瞬,房门便被‘咣’地砸上,把兰陵关在了门外。
恰巧经过的于伯,刚好看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