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通城外。
兰陵和徒湖一行人刚出羽通城不久,‘偶遇’了同样前往石国的‘路辰’,便一路同行。
此次出使,徒湖崭露头角,收获颇丰。为了能够赶上贡献大典,回去的路他们加快了行进速度。连日奔波,占芜嫌路途无聊,不停叫嚷。徒湖只能请了路辰到车里陪她聊天解闷。
路辰上车后,不断传出占芜和郭竹的笑声。兰陵听着着急,却又不能将路辰拖出来,也只能不满地嘀咕两句,“又再吹他那些个八国奇遇了。”
徒湖调侃道,“兰陵,你是介意讲故事的人呢?还是介意听故事的人呢?”
“我....我是担心他缠着芜儿小姐,影响芜儿小姐。”
徒湖瞥他一眼,笑笑不语。
兰陵不自觉又掏出了那支已经断掉的晶钗,车内再次传出笑声,他默默将钗子重新揣了回去。
车内,路辰讲了不少新奇事情给占芜和郭竹听,起初她们兴致高昂,听着听着占芜便有些困意,睡着了。
占芜睡的香,路辰和郭竹也沉默着不再说话。他二人面对面坐着,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郭竹注意到了路辰手上的绷带,小声却急切地问道,“路大哥,你这手上的伤,是一直没换过药吗?!”
路辰不好意思,道,“近日....确实繁忙,忘记了,忘记了竹儿姑娘的嘱咐。”
郭竹一听便急了,“我那日在使馆不是还叮嘱过你嘛!我一看你这布条还没换,就知你一定没听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过路辰的手,帮他揭开绑带。见伤口红肿,郭竹忙拿出药膏,重新帮他上药,又从衣服上扯下新的布条给他包扎。
“竹儿姑娘,你这衣服....”
“我这衣服不值钱。这药膏还是偏羽村遇袭那天,你给我们的,怎么自己受伤,就一点都不上心呢!”
听着郭竹的埋怨,路辰忙解释道,“习惯了,以前也受过伤,自己就好了。”
“你不能总是这样,我大爹说原来巷子里有个叔叔,就是因为伤口处理的不及时,结果整条手臂都没保住。”
郭竹将路辰的手重新包好,再抬头时,却见路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以为是自己话说得重了,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吓唬你,就是想告诉你,以后哪怕是再小的伤,也得放在心上。”
路辰看看再次包好的伤口,似是在对郭竹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道,“我.....只是....从没有人这样....在意过我....”
“为什么.....没人在意你?你的父母呢?”
路辰看似淡然一笑,“我父母去世的早,是跟着家族的长辈,长大的。”
郭竹突然低下头,要哭出一般。
“竹儿姑娘你怎么了!”
“我....也是。”她很小声地说了句。
路辰惊讶,没想郭竹竟有着这样的身世。
见她难过,路辰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与你讲些....我小时候的有趣事情?”
郭竹忍下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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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行程,兰陵处处提防着路辰。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越是平静,越让人不安。
块接近艺石的时候,路辰提议道,“天色渐暗,不如就在附近村庄休息一夜吧,明日再入城不迟。”
徒湖瞭望远方,似乎是个青山绿水的僻静村子,见大家人困兽乏,便欣然接受了提议。
这村子名叫‘静艺村’,去时匆匆路过,回来落脚于此,才发现这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酒菜备下的时候,章水之又是一番张扬道,“湖公子,我第一次出使的时候,这静艺村还是个荒落的小村子呢。但靠山靠水,底子不错,听闻艺石城里的君族就专门派人修整了一番。如今这里诗情画意,供五大家族的人避热赏玩。今年的‘五族大会’,听说都打算再这里举办。”
见他说得绘声绘色,路辰突然笑道,“章大人,还是真....消息灵通呀。”
章水之听路辰夸赞,便更有些得意道,“咦,在下怎么说也在国印司供职多年,这各国的祭祀大礼、盛会盛事,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路公子既是位经验丰富的肩人,想必也清楚这事吧。”
路辰举了酒杯,敬道,“略有耳闻。”
兰陵闻言,也端起酒自酌一口,小声嘀咕了句,“这君族主动修路建村,想必捞了不少好处。若是无利可图,怎会选这么个穷乡僻壤。”
路辰目光倾斜,冲他阴森森笑了一下。
占芜见他一脸不屑,不知在喃着什么,便说道,“兰陵,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不会,是在说路大哥的坏话吧!”
兰陵放下酒杯,明显有意砸出了声响,道,“占大小姐,你底气这么足!伤口应该好了吧,胳膊要是没事了,就给耳朵上点药,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路大哥的坏话?!”
占芜听他讽刺,怒从心来,‘滕’地站起,指着兰陵鼻子道,“在使馆的时候你就怀疑过路....”
她话没说完,整个人竟轻飘飘趴在了桌上。
兰陵以为她是在徒湖面前使什么苦肉计,刚想去推,却见徒湖、郭竹,还有其他人,竟相继倒去。
他瞬间意识到,那人....终于动手了。可为时已晚,兰陵眼皮一沉,也趴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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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阴暗甬道的尽头,两个连帽黑袍、带着面具的人正在交谈。
金色面具的人,问道,“他们醒了嘛?”
银色面具的人答道,“回首领,那迷草药效很强,大约还需要一会才能醒来。”
“羽国的事,你怎么解释!”
“是属下失职。本想在‘偏羽村’干掉徒湖,嫁祸羽国,没想他身边有个高手。‘路三’情急下扔出了路族暗器,担心有所暴露,属下才临时起意,获得他们信任。只是后来他们一直在使馆活动,属下....实在没有机会下手。也是那个徒湖命大,竟然连羽离庆和夜灵子那边都失手了。”
“你如此唐突,成功也就罢了,如今.....恐怕羽离京会有所怀疑。”
“还望首领开恩。徒湖身边那个叫兰陵的....不是个普通人。”
金面首领一双冷眸扫过,以为他在辩解罢了。
银面人急忙躬身俯首道,“首领开恩,能让夜灵子失手,确实,确实非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金面首领想了想,道,“算了,你将他们带来此处,也算将功补过。”
“属下不明白,首领您飞鸽传书让我带他们来此处,难道不是要杀了徒湖?”
“出了羽国,他的死就没有意义了,我另有打算。”
“对了,另外那个,可是占长吏的女儿?”
“是的。”
“石国守相之子和国卿夫史的女儿都在我手上,我不信他们不急!”
路辰突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金面首领问道,“你想说什么?!”
“回禀首领,占芜受了重伤,还未痊愈。”
金面首领轻蔑说道,“你是想让我留着跟她关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好照顾占芜?我警告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坏了我的事!”
“属下只是想着,若占芜有个三长两短,首领的安排也就,前功尽弃了。”
“哼!等他们醒了,把徒湖给我带去‘复路堂’。”
说罢,金面首领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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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兰陵、徒湖等人醒来。
当意识到这一场蓄谋被绑架的时候,所有人惊惧不已。占芜和郭竹被关在了另外的牢房,透过厚重墙壁,可以隐约听得到隔壁传来占芜鬼哭狼嚎的叫喊。
徒湖环顾众人,独独少了一个,便对着兰陵说出疑虑,“是....他干的?!”
兰陵点点头,“在偏羽村时,我就觉得他的出现太过巧合。也是他心机太深,竟然跟到这里才动手。”
徒湖又道,“在这里绑架我们,难道是.....五大家族的人?”
兰陵思忖后回道,“我倒是觉得不像,五族人在自己的地盘绑架,也未免太蠢了。且....”他想起了那位仅仅一面之缘的女族首,“虽对苗尔谈不上了解,但公子你想想她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作派,应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徒湖点点头,似乎认同。
见他不说话,兰陵便安慰道,“公子,即然未取我们性命,想必另有所图,只能静观其变吧。”
章水之听到兰陵如此消极的话,急道,“兰兄弟,你身手那么好,想想办法呀!是那里路辰干的吧!兰公子你当初不是一直说他可疑嘛,怎么!怎么就没坚持住,识破他呢!”
“嘿!我说章大人!怎么还埋怨起我了,当初你们谁相信我呀!你刚才不还跟路辰称兄道弟,相互吹捧呢嘛!”
“我那是....”
他话音未落,一群蒙面人已打开牢门,强行押走了徒湖。
牢门很快被重新锁上,留下两名蒙面人守在外面。众人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徒湖被带走。
甬道很快没了声音,兰陵回头看看,大家手足无措,章水之更是吓得重新昏死过去。
若是此刻冲破牢门追上去也不是不可能,但人多眼杂,暴露身份在所难免。兰陵正在犹豫,突然听到门外守卫大喊,“什么人!”
待他跑去牢门处张望,守卫已被几个带着红色腰带的人割喉刺死。
红腰带几人站定在门口,不知是敌是友。兰陵稍稍退了几步,将他们看得更清,右臂依然垂下,心中‘墨影’呼之欲出。
外面传来一阵轻盈脚步,红腰带几人微微侧开身体,一个相识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口。
兰陵又惊又喜,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