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还算亮堂。
不论是天花板上的吊灯,还是办公桌上的立式台灯,都在散发着和谐统一的光芒。
在这种宁静而干净的环境中,应该感到心如止水。
但王强的胸口剧烈起伏,心脏俨然跳到嗓子眼。
玛丽?肖的第一百只木偶:比利。
木偶出现,便意味着有人死去。
死者会失去舌头,和丢失一件小东西一样简单。
看了看趴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薇薇安,王强选择无视。
他将手头的薄煎饼装在锡箔纸中,全都放进口袋,弯下身子,捡起那封信件。
那是一封娟秀小字的来信,虽然是英文,但并不影响王强阅读。
自动转化成了他能理解的文字。
王强看了看署名。
詹米。
然后,他又翻到两张信纸的开头,看看抬头的收信人。
薇薇安。
信中,对方称呼的称呼是“妹妹”。
看到另外一张受害者的照片后,王强不需要再看信件的其他内容。
“薇薇安,是詹米的妹妹。”
“她才是这个家族最年轻的血脉。”
王强小声咕哝,看了看伏地颤抖的薇薇安,露出一抹不忍神色。
薇薇安竟然是《死寂》男主角的妹妹。
那个家族的血脉。
一个玛丽?肖发了誓,必须要全部杀光的家族。
一个被诅咒,终将要香火断绝,不存于世的家族。
一个由父辈欠下的债,却要由子辈来偿还的家族。
再看向薇薇安时,王强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他清楚,如果薇薇安真是詹米的妹妹,那么就是必死的。
只要玛丽?肖还在。
她之所以还获得好好的,并成为一个大有前途的银行家,是因为她的哥哥詹米。
哥哥还没死之前,还轮不到她这个妹妹。
但该来的总会来,影片最后,詹米在瑞文斯菲尔的祖宅中,死于玛丽?肖的手中。
如电影进度来讲,薇薇安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存活时间。
从现实角度:詹米因丽莎的死,回到瑞文斯菲尔调查真相,揭开玛丽?肖的阴谋。
最长也就半个月。
王强几乎可以设想到,半个月后,在薇薇安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你应该会在白天,阳光正酣时,收到一只古朴陈旧的木头盒子】
【盒子里面,应该是一个穿公主裙的女性木偶,有金色的头发】
【高跟鞋,可能是黑色或者红色】
【那是你噩梦的开始】
薇薇安:“???”
女人虽被吓得不轻,六神无主,但对王强的举动始终留意。
现在,对方就在面前展开的这份心理活动,她当然听得无比清楚。
她疑惑的是,王强的脑回路究竟怎么长的,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感觉就像是预料未来。
她从不认识什么木匠,也不认识手工从业者。
不可能收到木偶这种东西。
另外,她仍旧心存侥幸,觉得这一切都是詹米在自导自演。
为的就是吓哭他。
但这一次…戏做得有点真。
那张死者的照片,是模仿不出来的,另外,薇薇安对比詹米结婚照中丽莎的模样。
死者就是自己的嫂子。
“谢谢你的薄煎饼。”
薇薇安停止耸动的双肩,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王强,像是在仰望伟岸的巨像。
因为她跌坐在地上,所以才有这种视觉效果。
对方的声音和他的形象一样高大,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世外之感。
王强本打算让对方享受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但他注意到信封里露出的钞票一角。
他快速瞥了眼。
绿色,崭新。
五十元。
显然,薇薇安还没注意到。
王强再次弯下腰,当着对方的面将信封收入囊中:“我有集邮的癖好,这信封送给我吧。”
“啧啧,这邮票,真新。”
收到好处后,王强便多说了一句。
“给你个忠告,不要接近瑞文斯菲尔,更不要回到那个祖宅。”
“如果你收到了一只木偶,那你就得习惯被监视的生活,不要妄想烧掉它,扔掉它,埋了它。”
“不要结婚,更不要怀孕。”
“除非你不想活了。”
王强算是尽自己最大的善意,做出这些提醒。
这便是他能够做的全部努力。
因为五十元路费,他已经够义气了。
说完这些,王强便已经有了下一步打算:逃离。
见到木偶比利的照片,证明这里距离瑞文斯菲尔还不够远。
虽然自己是事外之人,但越远越安全。
所以,得逃,尽快逃。
最好是连夜扛着火车皮跑。
跑到足够远的地方,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之前还愁没路费,但现在,信封里那笔钱,至少能让自己坐一趟开往远方的火车。
托邦城的货运火车票并不贵,条件虽然差点,但很安全。
从这坐到西部,花费不过也就8元。
交代完这些,王强回到那张会客桌前,将剩下的四分之一薄煎饼全部打包带走。
他本来打算给薇薇安留点,但自己毕竟急着逃命,吃的得多带点。
薇薇安正在消化王强的忠告,心间便又传来对方的心声。
【估计徒劳】
【自古红颜薄命】
【可惜了我的atm计划,医用ct计划,还有我的凯恩斯主义干预经济】
王强在心里yy。
【本打算公布x光能对身体进行切割成像,危害还不大】
【给总统先生提出凯恩斯主义,助他解决经济困境】
【还是狗命最要紧】
薇薇安听得云里雾里,这段心声比之前的告诫还要晦涩难懂。
但作为银行家,她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同样出色。
所以她将王强的每一句心声都记住了。
虽然骇人听闻,但他总觉得,这个人不像在说大话。
目送着王强离开的背影,薇薇安陷入沉思。
她能肯定,第一次和王强见面,是因为那份期货合约。
在这之前,绝无任何交集。
“他为何知道我来自于瑞文斯菲尔?”
“他还警告我不要回到祖宅,祖宅…他是怎么知道的。”
薇薇安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收回信纸和两张照片,整理整理心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久而久之不能平静,更不要说投入工作。
她尝试拿出钢笔,以及同样的红色条纹格信纸,给詹米写一封回信。
但她做不到。
思前想后,她做出决定。
请一个长假,回到俄亥俄城,寻找吉姆,弄清楚这件事。
想到这,那支几乎快要滴出墨水的钢笔,在纸上留下第一笔。
“家事,需请假七天。”
“薇薇安,于12月01日”
写完假条后,她继续坐在办公室发呆。
按理说,请假出远门,应该先整理行李,但她想到了很久远的记忆。
在瑞文斯菲尔的记忆。
那个家,她本不想再回忆,有关于那句歌谣,她也不想再记起。
因为从小便被男孩子当做吓唬她的玩意。
但今天,那些散发着潮湿气息,犹如大衣柜中久久不晒的味道,促使她的记忆重新翻涌。
她的精神,在记忆中的老宅和现实的灯光中游离。
……
当天正午,薇薇安回到家后,拿起小皮箱,给自己准备了两套衣服,一套褐色小皮裙,一套粉色毛绒。
带上一把钥匙,她就出发了。
这封信使她不得不到俄亥俄城去一趟。
如果是恶作剧,他会把詹米吊到树上,用小时候爸爸教训人的树枝,抽他。
如果是真的…
想必哥哥现在需要她的安慰。
她虽对儿时听到的传闻不置可否,但她觉得,既然收到这种具有恐吓性质的木偶娃娃。
最好是报警,说不定是阴谋,是谋杀。
走到楼下大门时,薇薇安摸了摸自己随身的口袋,想了一番,把箱子放到门卫保安处,便折返了回去。
她觉得,应该拿一把枪防身。
来到电梯门口时,刚好碰到电梯从四楼下来,铁门打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夫从中走出。
之所以说这是一个村夫,是因为薇薇安看见男人双手满是老茧,脖子挂着擦汗的毛巾,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钝镰刀。
“女士,您好。”农夫很朴实,看到薇薇安的穿着打扮时,主动打招呼道。
他说话时带着笑,两排黄色的牙齿齐刷刷露出。
还算齐整。
薇薇安回以微笑:“老伯,需要帮忙吗?”
对方不像是家属楼里的住户,应该是进来找什么人。
这栋楼不小,对于初次到来者,就像是个小迷宫。
老伯和薇薇安错开,向远处走去,同时道:“谢谢夫人,我只是帮别人送东西。”
微微安趁机走进电梯中,按下4号键,两层栅栏铁门缓缓关上,薇薇安随之上升。
走出电梯,薇薇安掏出钥匙,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402。
“这什么东西?”来到门口后,薇薇安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长方体包裹。
就这么摆在自己门口。
薇薇安连忙回到走廊观察,现在正是上班时间,除了她再无其他人。
“是那个老头!”薇薇安突然意识到,摆在家门口的物件,应该就是那个老头送来的。
刚好对应上了。
薇薇安先弯腰打开房门,紧接跨过这长方体包裹,站在门内的一侧,抱起包裹,将其侧着顺进家门。
关上门后,薇薇安把抱着箱子,来到客厅的餐桌上。
“哥哥寄来的?”
那老头说过,是帮人送东西,加之面前这长方形包裹,有明显的人为包装痕迹。
表面有牛皮纸,以及粘连的透明胶带。
薇薇安先打开保险柜,取出那把老毛瑟手枪,又拿了一把手工小刀,回到包裹面前。
她用手里的小刀,划开两侧的透明胶带,小心翼翼拆开牛皮纸。
终于看到了内部景象:一只黑色箱子。
不知道是箱子材质太黑,还是室内太过昏暗,除了纯粹的黑,什么都看不到。
薇薇安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
出门之前,让家里晒晒太阳也不错。
再回到包裹前时,薇薇安已经能看到更多细节,阳光透过窗户一侧洒落,让人产生慵懒之感。
“好多划痕,很旧的箱子,看起来像是天然的黑色,不像是涂染。”
将牛皮纸塞到桌子下的垃圾桶中,微微安打开了黑箱子。
这是一只上下开合的木箱,没有锁,但能够分出上下,下层的基座更厚实,上层更纤薄。
“这……”
薇薇安懵了。
木箱里,躺着一只木偶。
足足一米长,四十厘米宽的木箱,内部空间极大,被小木偶塞得满满当当。
它乖乖躺在木箱中,正面向上躺着,头颅朝天,双眼直视正上方。
一个女性木偶。
薇薇安看到它有金色的长发,带有荷花图案的公主裙,鼻子处有黑色的围脖,细细的一圈。
纤长的木制双腿最后,穿着一双黑色的公主鞋。
木偶的作工很精良:脸部被雕刻得圆润生动,卧蚕处带着腮红;耳窝更是真实,蔓延脑袋深处,耳垂和耳根都很逼真;脖子两侧有微小的凸起,模仿的是颈动脉的痕迹。
它眼睛很大,骨碌碌地,眉毛是弯的。
往下看,手腕关节,脚部关节,都做得不尽相同。
做工很精良。
看着面前的女性木偶,薇薇安陷入呆滞,呆呆坐下。
她想起了王强的忠告。
“半个月后,你可能会收到一只木偶,女性,长发,裙子,高跟鞋。”
和王强所说的一模一样。
不过,没有发生在半个月后,而是发生在当前。
“那个无聊的人,想干嘛?”
自然而然,薇薇安把这看成恶作剧。
王强刻意请老农送来。
薇薇安把木偶取出来,看了看女性木偶的背后细节。
在脖子处,她看到了这只木偶的名字。
字体挺艺术,应该是其主人所留。
“安朵。”
“真有意思,木偶的眼珠能通过脖子后的机关转动,很逼真。”
“和哥哥寄过来那张照片里的木偶一样精美。”
薇薇安将其放回木箱,并盖上箱子。
她虽然是个女性,但毕竟过了喜欢木偶的年纪。
揣上枪,薇薇安重新出门。
“薇薇安,你在吗?”
“我是拉塞尔警长。”
“你现在方便见客吗?”
薇薇安听到熟悉的人声,走到门口,打开门道:“这么巧警长,我正准备离去呢。”
“有什么事您请说。”
门口站着拉塞尔和那位侦探。
拉塞尔点头:“我们掌握了王强犯罪的证据。”
“出现了第二位目击证人,他是一个拾荒者,叫做戈多。”
“他提供了王强犯案时的凶器。”
“你好像有客人?”拉塞尔看了看客厅的凳子,颇为抱歉,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没客人啊…”
薇薇安一面邀请二人进来,一面去准备凳子。
然后他明白,为何拉塞尔会认为自己有客人。
木偶安朵,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的靠椅上,身子靠着椅背,直视墙壁,侧面对着门口。
坐着时,活像一个小孩子,也难怪拉塞尔警长认为有客人。
薇薇安后背一凉。
“我分明亲手将它放进了木箱…怎么可能?”薇薇安在心里嘀咕。
它的心头在猛跳。
就像是生吞了玻璃渣子一般难耐。
薇薇安甚至顾不上迎接两位客人进门,快步走到桌前,拉开那只木箱。
如她所见到的,箱子里空荡荡。
“有鬼了!”
看着洒满阳光的房间,薇薇安只觉得凉飕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