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晕倒昏迷的第二天一早，沙娜娜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再是时而哭闹、时而昏睡，而是像正常人似的平复下来。
她对自己的经历、过往、个人身份、家庭状况，还是完全地像白纸一样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沙娜娜先是坐在病床上，异常耐心地听了沙夫人半个小时的唠叨，竟然还带着小女孩般的笑容宽慰了沙夫人几句。
然后她不顾沙夫人的劝阻，起身主动帮着护士换了卧具，清理了病床的卫生，随后跟着护士，去了护士站聊天儿。
沙娜娜帮着一个护士打了会儿毛衣，还和另外几名护士讨论了插肩袖和落肩袖不同的起针方式。家长里短地聊了一个小时，她就和一群护士以姐妹相称了。
中午出太阳那会儿，她在医院的花园里，给几个住院调理身体的老太太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什么守寡多年积劳成疾，仍然坚持工作以至于晕倒昏迷，如今完全地丧失了记忆的悲惨经历，把一群老年妇女听的是潸然泪下。
在沙娜娜带着别人赠送的几个水果胜利归来的时候，还有一个老太太硬要跟着来认干亲，见沙娜娜是沙首长的女儿，这方才作罢。
还没到下午，沙娜娜就熟悉了跟着沙首长的几名工作人员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状况。
在和几个人说笑了一阵之后，她还尝试着帮一名警卫员在护士站介绍了对象。
对贴身的工作人员进行必要的安抚与关怀，是很多高干子弟的必修功课。
但以前的沙娜娜对待身边的工作人员却从未这样。她更多的是报以礼节性的笑容，偶尔也会给予赏赐式的施舍。
如今她一改平日里冷傲和淡漠的神情，说话的语气变得和缓而温柔。
她经常一个眼神过去，再开上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就能把沙首长身边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逗得面红耳赤。
这一切都让沙夫人看在眼里，更加的忧心了。
沙娜娜从小长得眉骨高，看人的眼神不善。按封建相书上的说法，其实是带着克夫相的。这让沙夫人对女儿的婚姻问题一直有些隐隐的担心，后来女婿的早逝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无论是小的时候帮着老师带着保育院的孩子们，在战火纷飞的岁月里四处转移的过往；还是长期从事政法工作的经历，都使沙娜娜造就了杀伐果断的性格和冰冷凌厉的眼神。
尤其是在沙娜娜新婚守寡之后，全身心的投入了政法工作，这就让她变得愈加的不近人情。
眼前这个热心大姐般的女儿，让沙夫人感觉到极为陌生。
不同知识层次的人，对事情的处理方式也是不同的。
面对着女儿清醒之后性格的转变，沙夫人则是找了诸多的医学专家来进行会诊。
当晚在军区总医院的会诊室里，医生正给沙首长老两口分析着沙娜娜的病情。
“造成这次昏迷后的记忆缺失和性格转变，原因可能很复杂。这次请来的专家也给了很多不同意见。
由于病人长期服用安眠药，在药物副作用下会导致各类的脑部问题；病人长期的精神焦虑加休息不好，也会造成了脑中风；但目前最大的可能是脑部旧伤复发。”
沙首长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娜娜十岁那年遭受过敌军的飞机轰炸。当时部队的医疗条件还很落后，娜娜头部的外伤痊愈了，也就没做详细检查。这样头部受伤后造成的性格改变，在我的战友中也不算罕见。”
沙夫人焦急地向医生说道：“娜娜后面还能恢复吗？现在我看着她说话都不认识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医生回答道：“目前国内对脑部创伤方面的检查治疗手段都不理想，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刺激病人的情绪，观察她自我恢复的情况，再考虑下一步的诊疗方案……”
那就一切先顺着女儿的心思来吧，沙首长老两口打定了主意。
…………
又是一晚过后，沙娜娜原本饭量就不好，面对着医院里牛奶加面包片儿的高级病号早餐更是没有胃口。
她端了杯牛奶走出了病房，和工作人员说说笑笑之后，就端回了几个包子和一碗稀饭。
中午时分，沙首长老两口又来探望女儿。沙娜娜主动的给沙首长泡了杯茶。她隐约的提出来，想再见见傻柱，想吃傻柱做的饭。
沙首长立刻同意，随即派警卫员用车去轧钢厂接人。
当傻柱一进病房，沙娜娜就无比熟练地一把就将傻柱装着饭盒的网兜拎了过来。
她抠开饭盒盖一看，高兴地笑了起来，说道：“有肉真好，还带了这么多菜。”
沙夫人看了一眼饭盒里的菜，嫌弃地对傻柱说道：“你怎么就带了这个？我们家娜娜还是病人，吃这个营养够吗？”
还没等傻柱回复，沙首长却点了点头，说道：“我看挺好，以前困难的时候想吃这个还吃不上呢”。
沙首长在饭盒里掰了一块儿玉米面窝头尝了尝，还向傻柱询问了几句关于工厂工人的粮食供应问题，这才背着手出了房门儿。
为了给女儿留出说话的空间，沙夫人看了一眼正在端着饭盒吃饭的女儿，也跟着沙首长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沙夫人拉了一下沙首长的胳膊，低声地问道：“这何雨柱的情况，都查清楚了吗？”
沙首长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又派人仔细地查了一遍，身家算是清白。京城本地人，阶级成分是三代雇农。在厂里是青年职工代表，刚当了食堂的副主任……只是我感觉这人有哪点儿不对，说不上来。”
沙首长思索了一阵，又继续说道：“按娜娜的日常工作生活范围，是不可能和他有过什么长期接触的。可为什么娜娜一清醒之后，连你我都不记得了，却只记得他？今天还想吃他做的菜？这点让我实在想不通。”
“想那么多干嘛呢？我看这人挺好，除了有点憨头憨脑的。其它成分啊，工作什么的，也挺合适。我们家也不图他官职有多高，将来有什么前途，只要能对娜娜好就行。自打娜娜从婆家搬回来，这么多年面对其他男人有几次这么高兴过……”
在病房里的沙娜娜一边吃着傻柱带来的菜，一边笑着和傻柱说道：“还是这个味儿熟悉，我感觉过去肯定经常吃你做的饭。”
吃着菜她抬头看了傻柱一眼，说道：“你吧，这菜炒的还行，可人没良心！我都成这样了，你都不说主动来看我。还非得等我们家派车请。”
傻柱连忙否认道：“嘿，什么叫没良心，我哪儿会是这号人呐？您不想想这地方是什么级别。要是没人来接，我提着猪头跪在门口哭一宿，都进不来。”
沙娜娜笑着打了傻住胳膊一下，说道：“你家屋里才供猪头呢，你就不知道盼着点儿我好，还咒我。
哎，你把以前咱俩的事儿说说呗。除了你这个人，其他的我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