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御书房,金银玉器摆件应有尽有,就连脚下的地面都是毛毡织出张牙舞爪的兽纹,尽显帝王气象。书桌后的皇帝终于将最后一折奏章看完,他收起笔,贴身太监捧上一杯香茗。因为过早地完成一天的任务,皇帝心情很好。
他放下茶盅,看向立在外间的贺珩。
“贺侍卫。”
贺珩上前几步单膝跪拜道:“臣在。”
“朕赐婚有些日子了,你婚期可定下了?”皇帝用太监递过来的湿巾润了润手,起身来到贺珩面前。
大燕国皇帝名叫祁晟,今年四十又七。曾经的他不过是皇宫中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因为哥哥们的混斗导致他这个最不起眼的皇子当了皇帝。转眼间,他已在位二十三年。
“还没有。”贺珩道:“等臣回去问问父亲,让父亲找人算个黄道吉日。”
“何必另找人?”皇帝负手而立,“和顺。”
大内总管太监立刻来到皇帝身边,“奴婢在。”
“你去宣钦天监的人过来。”
“陛下,万万不可。”贺珩连忙双膝跪地,“微臣不过一小小御林军,得陛下隆恩赐婚微臣,微臣铭感五内,何敢劳烦钦天监为臣卜算吉日?”
“朕宠信于你,自然加恩于你。”
贺珩见推辞不过,立刻再拜道:“谢陛下隆恩。”
和顺去宣钦天监的人了,贺珩起身站立一旁等人来。皇帝挥手让另一内侍奉茶,再喝一盅后,他脸上带笑问起贺珩身边的一些闲事。
“朕听闻,你与平西侯闹了些不愉快。”
贺珩立刻拱手道:“平西侯府骗婚,微臣心有不忿。”
“你倒是直爽,也不怕朕治你不敬之罪。”皇帝嘴角带笑,显然并不怪罪贺珩的直言。
“你那未婚妻是何等样人?”
“沂婷比微臣小三个月,模样算不上绝色,只算得上一个大方得体。”
“年纪那么大了……你也真是,那日满身是伤来求朕为你赐婚,也不等朕问清楚女方来历,一心只求朕赐婚,慢一点还不行,好像慢一点你那未婚妻就性命不保似的。这让朕也没好好问一问对方的模样、性情。”
“我瞧着她配我正合适,多谢陛下玉成。”贺珩十分有礼的躬身。
这让皇帝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跟着一脚踹在伺候一旁的内侍,“你去问问和顺那狗东西到哪里了?怎么这会子还没将人带来?”
“是。”那名内侍猝不及防挨了一脚,手上的托盘险些落地,他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脸上不敢露出任何难堪的表情,依旧恭敬的去外面询问情况了。
钦天监的人走了进来,行了礼以后,就问贺珩的生辰八字。皇帝原本只打算随便听一听,立刻谨慎道:“记住他小夫妻的生辰八字了?”
已经掐指细算的钦天监官员立刻道:“记住了。”
“回你那衙署再算。”
“可陛下……”这位小官显然已经算出来吉日,但见皇帝的表情,立刻躬身一礼道:“是。”
贺珩脸上显出几分疑惑来,再看皇帝的表情,他立刻垂下头。这一刻他确定了,皇帝要给他成婚算个成婚的吉日,但是他叫贺珩,贺珩的生辰八字跟四皇子的生辰八字是不一样的。身为钦天监的官员,在听到生辰八字的时候就能算出吉日,但是如果这个生辰八字是错的呢?
皇帝让钦天监的官员回去算,就是想瞒着他,用四皇子的生辰八字算。
御林军轮值的时间到了,贺珩与人换岗,他没有去自己的衙署而是出宫去了。
他在街上走着,身边牵着马匹。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他循声看去却是骆英。自表姑与小郑将军成婚后,他从京畿营调入御林军,骆英也从京畿营调入了城防军。
此前,司冰洁在护城河岸的小屋落脚,贺珩还特意叮嘱他,让他有时间去那边看看,不要让人欺负了司冰洁。正巧,碰上了就问问。
“自从上次一别,咱俩都多长时间没一起喝酒了。”
“你也不瞧瞧我这些日子闲着了吗?”贺珩说着看他一身的铠甲,以及腰间悬着的宝刀,“你如今这模样,可是威风的紧,没欺负无辜百姓吧?”
“废话!”骆英说:“兄弟是城防军,保护百姓还来不及,哪会欺压百姓。兄弟你说这话,真不厚道。”
“说正经呢,”贺珩问:“司冰洁司姑娘你有没有按我说得好好照顾?”
“你说得我什么时候没做过?”骆英道:“刚才路过,还见弟妹跟她一起说话呢!”
“弟妹?”
“对,你们还没成婚呢,喊弟妹喊早了。”
没想到崔沂婷竟然出来了,贺珩立刻上马,他道:“兄弟,改日再喝酒,我得去见你弟妹!驾!”
不等骆英说什么,贺珩已经骑马跑远了。
骆英望着这位兄弟离开的背影,脸上带笑,嘴上却不屑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
贺珩来到护城河边,正好是太阳要落不落的时候。司冰洁支起的摊子上,妇人带着孩子在吃豆腐脑。三五桌上坐了五六个人。
看到有百姓在,贺珩看了看身上的官服犹豫了一下,民见了官就要躲的,自己可别因此吓到了他们。但是远远地站着又怎么问司冰洁崔沂婷的去处。
正这时,又来了一对儿母子,他们来到小摊前要了一份豆腐脑。司冰洁没有出现,反而是崔沂婷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一边将手里的豆腐脑放到母子跟前,一边跟两人聊了两句。
她抬起头,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抬头便看到了贺珩。
看到未婚夫远远地看着自己,崔沂婷笑了,她走过来问:“下职了?饿不饿?”
“不饿。”贺珩将缰绳丢到一边,伸手握住了崔沂婷的手,“你竟能从太傅府出来?”
“已经出来好几回了,好像自从定下婚事就没人管我了,只要说一声就能出来。”
“也许他们更希望你出事,而我因为是赐婚,你怎么样我都得娶。”贺珩说。
崔沂婷听到这话,虽然觉得刺耳,但坦白讲却是事实,“我觉得你有点不开心。”
贺珩微微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否认的意思,只是不想提。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很苦恼?”
贺珩不再隐瞒,将此前发生的事跟崔沂婷复述了一遍,然后他说道:“我总忍不住想,只要皇帝不承认我就不是皇子,可他如今种种所作所为,无一不是想做实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