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行宫的这场齐国公叛变,以皇后自戕,齐国公府满门抄斩作结。年仅八岁的大皇子小小年纪就被安排去看守皇陵,并且皇帝要求他每日在祖宗面前跪足两个时辰,以反思己过。这场叛乱被记录在《大燕国史册》上,史册中称其为庚辛叛乱。
皇帝在这场叛乱中分毫未伤,只是失去了他心爱的淑妃。事情平息后,皇帝因为淑妃的死病倒了,太医请求皇帝在避暑行宫多休息几日,皇帝答应了。只是他每日都要拖着病体,站在已是废墟的鸣翠宫外兀自伤心难过着。
这日,一身明黄色常服的皇帝又来到了鸣翠宫外,在他身边跟着太监、宫女以及侍卫几十人。他们已经习惯皇帝每日来此凭吊,因此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一言不发。
“小福子,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十八层地狱吗?”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迷茫。
“奴婢不知。”大太监躬身道:“奴婢只知道,淑妃娘娘若泉下有知一定也不希望陛下这样伤心。”
“是吗?”皇帝转过身,“她兴许会恨朕。”
“不会,陛下将四皇子送出去也是为了四皇子殿下好,娘娘深明大义绝对不会责怪陛下。”大太监说。
“贺爱卿来了吗?”皇帝不想再聊淑妃,转移话题问到。
“启禀陛下,贺大人已经在三丈外等候多时了。”小福子禀告道。
“宣!”皇帝说着坐上步辇。
“宣通政司副使贺衍觐见!”
贺衍来到皇帝跟前行了跪礼,然后战战兢兢禀告了避暑行宫的损坏情况。只是如今,他已经不再管理避暑行宫,这些情况还是他挨个儿去打听才打听出来的。
那些被他烦的宫人尚不知他已升至四品,只以为他因保卫不当而受了惩治无法再管理行宫。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何会落到如此尴尬境地。
只因为皇帝还留在避暑行宫,四皇子还在他府上,当然,最根本原因是因皇帝到如今也只口头允诺贺衍四品官,任用文书并没有下达到他手上。
他心里没底,这才眼巴巴等皇帝召见,一是确定一下自己何时回京,二则是想知道四皇子何时送回。
“你且起身随轿。”皇帝说着一挥手。
大太监立刻高呼:“起驾!”
皇帝坐着步辇要去哪里?兴许他只是想坐在步辇上看看阆虹湖的景色,反正皇帝没说回春华宫,这步辇就得一直走着。而贺衍就这么跟着走了一路,路上二人闲聊起来。
贺衍告诉皇帝自己有多不容易才能在皇帝身边办差,皇帝则告诉贺衍他自登基以来活得多么战战兢兢多么惶恐不安。
“明明是我祁家的江山,废后及其娘家人却要来指指点点,天子之怒岂能与匹夫之怒相提并论。”
“陛下说得是,齐国公……”见皇帝看过来的目光凶狠异常,贺衍立刻改变称谓,“罪人林挟大逆不道,连累家人罪有应得!”
皇帝面色舒展,依靠在步辇中十分惬意。
“只是……”贺衍忙上前几步拦在步辇前,跪在皇帝脚下,说道:“下官出身乡野,如何敢养凤子龙孙,乞求陛下快快将四皇子接回身边吧!”
“珍儿为了孩子丢掉性命,朕怎么忍心再将他置于危险之中。你且当四皇子是你的孩子,养些时日。待朕平息朝堂内外,再将他接回身边。”
皇帝这样打算,贺衍还能说什么?眼睁睁看着皇帝坐着步辇离开……转眼四年过去,已入京任职的贺衍单独被召进皇宫。
丹阳宫,皇帝的书房。每日上朝后,皇帝会在丹阳宫处理政务。皇帝也会在此召见大臣,如今他看着案上文书,等待着贺衍的到来。自从庚辛之乱后,朝堂真的清净许多……
“微臣叩见陛下。”
“平身。”皇帝脸上带笑,“四皇子如今也有四岁了,马上就该给他启蒙。朕为他准备了两个师父,一个教文一个教武,一会儿你带两位师父回府。”
“陛下,不知您何时接四皇子回宫?”
“你怕什么?”皇帝脸上带着一抹颇有深意的笑,“这世上除了你我,没人知道四皇子在你府上。”
的确只有他们君臣知道四皇子的去处,因为四年前皇帝以清除叛逆的罪名,将身边的人做了一次大清洗,这其中,还包括贴身伺候他的总管大太监,一百多人都在那场清洗中消失了。
“听闻爱卿继妻已有六个月身孕了。”皇帝笑道:“恭喜爱卿了。”
“谢陛下关心,拙荆这胎很稳。”
“可是,我听民间百姓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朕的四皇子不会受什么委屈吧?”
“微臣不敢!”贺衍立刻下跪道:“微臣将四皇子看得比微臣自己还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微臣是将四皇子当作自己的儿子在教养,求陛下明鉴!”
“你身家性命皆系于四皇子,万望你谨记。”
“臣一定刻在血肉里!”
皇帝将儿子的养父一阵敲打,然后让他带着一文一武俩位师父离开了丹阳宫。
十五年后,兖州府。
兖州府下辖任城有个姓崔的人家,崔家当家人本是一名武将,三年前旧疾复发去了,遗下一名孤女携着大笔遗产投奔到婶娘家。
婶娘一家子都是厚道人,没想过贪图孤女安身立命的钱财,只是担忧这姑娘以后的前程。她三年前就已十六,如今守满三年父孝,崔家这位大姑娘被拖成老大,十里八乡无人问津。
崔家婶娘也怕她因为年纪老大胡乱嫁人,便决定说服她去往京城投奔她姑姑去。
崔家这位大龄未嫁的姑娘名叫崔沂婷,她的父亲共有兄弟二人,姊妹三人。但这些人中,只有嫁去京城的那位是她父亲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崔沂婷的亲姑姑。
姑姑的公公是朝廷一品大员,皇帝亲封的太傅。他育有四子二女,姑丈是长子随父在京任职,二子外放扬州任知州,三子外放青州任指挥使,四子还在读书,今年春闱若能高中,只怕也会外放。
除去四个有出息的儿子,女儿也是前途无量。长女九年前嫁给当年的科举探花,如今探花已是杭州州府府君;小女儿四年前嫁给了二皇子,二皇子是最有望登上太子之位的皇子。
如此显赫的人家,崔沂婷还怕嫁不好?崔家老小自从接到京城的来信,满心都在为崔沂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