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将这一切的碎片拼凑完整之后,舰长也将自己所知晓的那一部分事实分享给了姬子。
从那位视察官的到来,到琪亚娜奇怪的梦境,再到后来“第二律者”意识的出现…除了符华和两把“神之键”的事之外,他将这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
舰长并不是不信任姬子,也绝非想故意隐瞒,只是…符华曾如此要求过。而且关于这两者的信息,对于事件整体来说并不必要,因此舰长便将与之相关的内容巧妙的略了过去。
但是对于舰长本人来说,他并不介意透露或者被知道什么,因为他能感觉到,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的吧…无论,那是否出于他自愿。
“姬子,喝醉的话学园长要批评的可不只有你了…”
或许是话题有些沉重,店里的气氛也虽然昏暗的灯光有了些变化。舰长如此提醒道,希望能适时的结束话题,顺带也希望姬子不要真的喝醉。
但是,姬子只是低着头看着桌上的酒杯,仿佛是在从杯中那暗金色的液体里寻找着什么。
正当舰长也低头去看酒杯的时候,已经有些微醉的姬子却突然开口了。
“舰长,所谓的长大成人究竟是指什么呢?”
舰长抬起头,而发话的人却并没有朝着这边看来。
她只是拿起手里的酒杯,随意的把玩着,在冰块撞击的清响中,她的脸上却略带着些许的寂寞。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话题的原因吗?
“怎么了,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多愁善感可不像你。”
“多愁善感…或许我也已经到了这样的年纪。看着身边的孩子们一天一天成长,内心偶尔会有些五味杂陈。”
“孩子们…这样啊…”
舰长忽然想到,在那座学园里,特殊的不仅仅是琪亚娜一个人…看来,那些孩子们似乎无意间给她们的老师出了一道自己也尚在摸索的难题。
“她们是一群特殊的孩子,每个人多少都有着不愿触及的过去,舰长,在这一点上,即便是你也是一样吧?”
“…嗯。”
舰长没有否认,但是他很平静,即便是千丝万缕的回忆从他眼前闪过,现在的他,面对那些已然发生的事,也再不会往后退缩了。
“我啊,作为她们的教育者、监护人,我却总是重复着‘期待你们的成长’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语。”
“冠冕堂皇…吗?”
“那天,琪亚娜问我:“长大成人究竟是指什么呢?”我想了很久却只能告诉她:“指不会逃避”。”
“嗯,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人类是在其他人的帮助中活下去的,谁都无法彻底斩断与他人之间的牵绊。但,无论是谁,总有时候会认为一个人的时候最轻松,觉得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没错。”
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舰长,因为他人是一面镜子,交往越是深入就越会意识到懦弱的自己和令人厌恶的自己…没有陷入过自我厌恶,也就无从谈起成长以及在那之后的东西。”
“但是,若是那样,直接选择逃避或许会更加轻松,我并不觉得逃避是什么令人鄙夷的行径,不过…”
“不过?”
她微笑着,就那样看着对面的少年。
“如果有一天,我们面对的会是一个令人绝望到理所应当应该选择逃避的局面的话,换作是你,大概最终还是会选择站起来反抗的吧?”
那到底会是,多么令人绝望的局面呢…舰长不知道,但是每次在脑海中想象那样的场景时,他的眼前,总会出现像姬子一样,愿意选择以身为炬,为身后的众人照亮前路的人。
可是到那时,自己又将如何抉择呢?或者说,在这漫长的旅途当中,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怎么做的呢?
正当舰长思考时,姬子拿起冰銷往舰长的杯中加了一小块冰进去。
“舰长,比起站起来反抗,有的时候低着头忍耐反而更加辛苦。那些孩子未来将要经历的一切都是她们自己的东西,无法被转交给任何人,也终归无法被割舍。”
“嗯,我知道,无论是痛苦还是喜悦,那也全都是属于她们自己的“财富”。”
“是啊,所以…在逃避够了以后,就要把这些全都承受下来。”
“但她们的身世实在特殊,尤其是琪亚娜。莫非,你是在担心以后……”
舰长没有说完,姬子当然听得懂,但她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允许逃避是她们暂时的权利,接受一切则是她们人生的义务”。我只是想告诉她们这件事而已。”
“接受一切,也并不意味着就能解决问题。很多时候,在这个过程中曾经越是亲密无间的人就越容易受伤直至逐渐远离。”
“可是,一次次地反复着接近与远离,然后去寻找能让彼此都不太受伤害的距离。这是长大成人以后依旧要不断摸索的“课题”。”
说着,姬子举起手里的酒杯:“即便是现在的你我,不也是如此么?”
“姬子…”
昏暗的角落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二人的玻璃杯轻轻碰了一下,随后舰长与姬子一同饮下了各自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