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粮食告急,中大兄皇子双目瞳孔收缩,只顾着喜悦,却忘记这茬了。
“还能坚持多久。”
中大兄皇子将自己的野心收起来,依旧友好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大海人皇子道:“就我们的畿内的粮食,只能够当下的勤王军支持两月余,如果算上四国那边的粮食,能够支持四月。只是现在勤王军越聚越多,粮食的压力也会跟着增加。现在有两个办法,让各地勤王军暂停来源,减少近畿的粮食压力。”
“这个不行!”
中大兄皇子毫不犹豫的拒绝,在经过刘仁轨指挥的那场近乎老子教训儿子的对马岛战役,中大兄皇子已经意识到与唐军军事装备上的差距。
之前是井底之蛙,只以为唐军言过其实。大家都是一个脖子顶一个脑袋,中原能够号令四方,他们天照大神的后裔,日本国凭什么不能?
陈青兕怎么灭四万倭兵的,中大兄皇子并不清楚,但刘仁轨这么羞辱他们,让他们无计可施的,却是近在咫尺。
大海人皇子道:“为何不早说?”
因受到战争的恐惧,挨着长门国的石见地区百姓已经逃难。
而唐朝的水师却能随时随地的与他们的陆军配合,不费一兵一卒,便可牵扯他们三万兵卒。
这里中大兄皇子明显动了私心,其实最好的选择是更加出色更加有威望能力的大海人皇子,而不是刚刚成年不久,才略能力都不足的大友皇子。
别看是高高在上的地方藩主,在倭国的这个制度下就是地方的乡巴佬,哪里享受过这种高档待遇。
陈青兕这一招太妙太狠。
陈青兕是不信的,但从手中的情报来看,十万确实是有。
飞鸟京对于没有见识的倭国人来说,那就是人间天堂。
中大兄皇子嘴里的关东自然不是中原的函谷关以东地域,而是倭国半岛的东南部,也就是后世的东京。
面对陈青兕的泰然自若,飞鸟京的中大兄皇子却坐不住了,迫于无奈,他只能选择出兵。
难的是怎么养这群农民……
可以想象,这十万大军一旦到了秋收时节,心中必然想着家里的田地,不愿再战。
守君大石本是粗人,咧嘴一笑道:“这个末将在行。”
倭国农业资源极差,人口也不足,哪有能维持十万大军这样规模的国力。
他们的声势越大,死的就越快。
倭国并不大,有半年时间,十万大军足够他将唐军驱赶出倭岛,如果一切顺利,甚至有机会反攻百济。
如果自己诓骗他们,不用为粮食发愁,一旦到了冬季粮尽之日。
听着自己手中有十万兵,中大兄皇子立刻猖狂起来,大笑道:“有雄兵十万,何惧唐军?”
他一脸肃然,说道:“三个月内,不结束战争,各国田里的粮食缺乏足够的劳力收割,大半都会烂在田里。我们粮库全空,整个倭国都会陷入饥荒。”
大海人皇子却是苦着张脸,任谁也想不到在这时候,向来松散的倭国展现出了如此强劲的凝聚力,以至于后勤的压力现在都在他身上……
大海人皇子道:“那半年后呢?”
弟弟固亲,怎比儿子?
想也没想,陈青兕挥手叫李红清来到近处,问她借火折子。
中大兄皇子目送守君大石离去,详细调度兵马,随即来到中军本阵,等着前线的报到。
必须举全国之力,应对此次危局。
中大兄皇子豁然起身,高喊道:“去将前将军叫来。”
中大兄皇子、大海人皇子互望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凉意。
现在的倭国皇室拥有一定实力,并没有成为后世的摆设象征,三大平原都掌控在皇室与贵族手上。
死定了。
不过倭国号称有三大平原不假,但关东平原是开发的最晚的一块,后世成为德川氏封地后,才彻底开发出来。
“必须立刻开战!”
中大兄皇子也没有重组水师的想法,对于唐军的水师动向,也无从考察。
很快!
在这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倭国在舆论的推动下,爆发了少见的爱国热忱,只是短短半月,居于倭岛四方的藩主,各自领着千百人向飞鸟京汇集,有些落魄的藩主,甚至领着十几人都来参战,以振武家之风。
七万大军沿着濑户内海的北海岸线一路西进,直至厚狭。
高向一族是汉族归化人子孙,第一批遣隋使成员,亲身经历了隋唐两朝更替的历史。大化改新中作为国博士提出了很多适合倭国国情的制度,乃是倭国的华夏通,其子深受父亲影响,对于汉文化的了解,仅次于其父。
他们现在是被架着了……
陈青兕趁机派人入山探察地形,找寻银矿所在地。
李红清习惯走南闯北,火折子是随身必带之物,将火折子递给陈青兕。
只是唐军的战舰将他们打出了心理阴影,就凭他们的小舟船,拿什么跟唐军的那些楼船、艨艟、斗舰、走舸相比?
现在倭国上下皆有一个念头,不能跟唐军打水战。
现在他们与筑紫、长门地区的唐军隔着山阳山阴地区,共有播磨、美作、备前、备中、备后、安艺、周防,丹波、丹后、但马、因幡、伯耆、出云、石见、隐岐十五国。
莫说是敌人,军中饥民都能将他生吞活剥。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现在的倭国禁不起再一次的大败,断不能拒绝勤王军的到来。
唐朝水师拥有船舰之力,在水上无人可敌,出现在濑户内海,意味着随时可以穿过内海直插界町然后进入近畿,紧接着攻入他们的腹心飞鸟京。
可随着藩主越来越多,大海人皇子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开始缩减待遇。
相比之前的款待,后来者的待遇一落千丈,自是引发了不满动荡。
大海人皇子道:“我去请高向君,让他主笔。”
综合多番战略因素,中大兄皇子并不愿意主动进攻,最好的情况是唐军出兵来攻。
中大兄皇子也知守君大石出口成脏的天赋,鼓励道:“本殿在本阵等候守君君的好消息……”
大海人皇子张了张口,想要给日本留一条退路,但听兄长如此态度,也不好再说,毕竟他现在身份有些尴尬。
那种无力感,中大兄皇子一辈子都忘不了。
略微减少,还可以忍受,到后来只是寻常招待。
这些日子,为了招待四方来的藩主,他忙前忙后,但招待藩主的档次却是一降再降。
中大兄皇子道:“都说唐人好颜面,他们有大国之威。我试着以此相讥,若能激怒于他。那是再好没有了……”
此番中大兄皇子连关东方向的粮食都调来,显是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的举措。
河边臣百枝道:“唐军并无多余的异动……”他顿了顿说道:“只是他们的水师可能已经到了濑户内海。”
中大兄皇子倒吸了口凉气。
倭国对外宣称他们已经聚集了二十万的大军。
赢了,自己是英雄,输了,那就一起毁灭吧。
故而倭国各地都极其贫穷,京城内部却因聚积了整个倭国的财富,异常豪华奢靡。
但手中大权在握,中大兄皇子心态明显变了,他要成为日本的英雄,然后登上皇位,将太子的位子传给自己的儿子,而非弟弟。
中大兄皇子脸色瞬间苍白,前段时间有多压抑,现在就有多膨胀,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倭国的国情。
中大兄皇子没有任何犹豫道:“将美浓那边的粮食调来近畿……”他顿了顿说道:“将关东地方的粮食也调来。”
他们可以以逸待劳,又能利用兵力的优势,以众击寡,让狂妄无状的陈青兕知道羞辱他的厉害。
陈青兕吹燃了火,将信直接烧了。
中大兄皇子愕然道:“不是够吃半年?”
“我们的粮食,现在只能支持半年。”
相反近畿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也适合大规模作战。
倭国作为海上孤岛,为大海环绕,内里还有濑户内海,自然是有水军的。
大海人皇子费尽心力才平复一切,看着重新修复自信心的兄长,他实在忍不住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不一会儿,一位矮小精干的汉子,大步入内,跪伏见礼。
当然如果不搞这么大的声势,死得更快。
如果能够将之生擒,定然要他跪在飞鸟京外示众,让他也受到如自己一般的羞辱。
“可恶!”
现在他们有兵十万,兵力居于多数,在山阳山阴地区根本施展不开。
这也意味着他们无法主动进攻,就算主动进攻,也得留下三成兵马守护近畿。
“守君大人退下来了,正在帐外求见。”
勤王军越多,胜算越大。
他们将各地分为一国一国,每一个有一个守护负责军政大权。但是他们的守护是不去地方赴任的,而是留在京城享受生活,至于地方上的事务,他们任命武家为藩主全权处理,藩主定时将境地内的赋税送来京城以供守护挥霍。
中大兄皇子与大海人皇子豁然起身,脑海中就一个念头:就失败了?这也太快了吧!
先锋大将守君大石惊魂未定的单膝跪地,道:“唐军不战。”
中大兄皇子急忙询问:“唐军现在有什么变动,是否有进攻的动向。”
这手上有兵,底气就是足。
留下三万军队交给了自己的长子大友皇子……
倭国在未彻底改制之前,制度很奇葩。
陈青兕道:“这个时候来信,多半是骂人的话,想要激我出战。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二十万大军,唬谁呢!”
大海人皇子道:“为今之计,上策,唯有诱使唐军来攻。下策,我们留下一部兵马护卫近畿,前往长门与唐军死战。”
毕竟倭国这种情况,几乎就是全民皆兵,将农民聚集起来,筹十万不难……
倭国大多人生活在海边,要重新组建水师不难。
高向清河就效仿三国时期的陈琳写了一封讨贼书,寄向身在筑紫朝仓宫的陈青兕。
还是位于四国土佐地方的渔民打鱼的时候,意外撞见的,真假还没有确定。
为了彰显主将的威严,倭国通常会在本阵外边拉上几圈布,不让外边的人看到里面的情况。
中大兄皇子一听居然有半年时间,笑道:“半年足矣!”
虽然零零散散的,可成百上千的小部队汇集到一起,亦能形成一道洪流,细细数来,竟汇聚了十万之众。
中大兄皇子亲眼目睹了唐军在装备上的优势,也深切的明白,唐军的装备优势太大,在同等人数之下,他们不可能是对手。
中大兄皇子一拳打在榻榻米上,愤慨的骂了一句。
因时间紧迫,中大兄皇子只是休息了一日,恢复了精神,立刻就派人邀战。
他刚刚在马札上坐下,便听布外的兵士走了进来。
只是他们的水军大部分远征百济被陈青兕覆灭了,余下部分水师让刘仁轨歼灭。
来人是前将军河边臣百枝,倭国著名的将门世家,长期与新罗、虾夷作战,是跟阿倍比罗夫齐名的将官。
大海人皇子摇头道:“我们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
河边臣百枝苦着脸道:“我们并未发现,也不确定,只是意外从渔民口中得到了这则消息,还在确认。”
大海人皇子一开始为了鼓励首批到来的藩主,好吃好喝的招待。
这些地方无一例外,南边靠着濑户内海,北边都在山区,道路难行,并不适合大兵团作战。
中大兄皇子亲点自己麾下的猛将守君大石道:“守君君,此番务必要让唐军出战,不管用什么羞辱手段都可以。”
不上不下……
正在等候消息的他,收到了中大兄皇子的书信。
左右都是一个结果……
李红清一脸诧异问道:“直接烧了?”
他口中的高向君是高向玄理之子,高向清河。
中大兄皇子沉着脸,问道:“什么意思?”
守君大石苦着脸道:“我们还未进入一箭之地,唐军寨内弩矢飞射,伤了我们百人。唐奴不讲武德,别说叫阵,我军根本靠不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