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兕看着李红清那求助的目光,有些难办,但还是毅然决然的点头道:“我也无法坐视近万生命就此灭亡,我会派人将粮食物资送去儋罗岛,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上的问题。”
李红清见陈青兕答应的如此痛快,并没有过多的喜悦,她看出了那脸上的一丝为难,低下了脑袋道:“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数十人,上百人,或可动员扶余岛的朋友帮忙。但近万百姓,实在无能力应对。”
陈青兕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无妨,只是调用军中粮草,确实会为人诟病。有了……我让人去接管儋罗岛,将儋罗岛归为朝廷管制。这样,也有了足够的理由。儋罗岛,偏一点,便偏一点。听说岛上资源不错,还是有些价值的。”
陈青兕越是这么说,李红清心中越是内疚,总觉得自己给他添麻烦了,只是她真想不出别的办法。
陈青兕当即叫来卢照邻,让他负责支援救助儋罗岛的事情。
“其他的可以慢慢来,食物得先送过去。至少不能出现一些悲惨之事……”
李红清听陈青兕安排的妥当,美眸中的眷恋更甚:知道他如此上心,多半是想让自己少一些内疚。
不然就儋罗岛那地方,哪里值得如此劳师动众。
其实李红清这般想并非他短视,而是在目前的情况环境下,儋罗岛确实没有多余的价值意义。
因为航海与造船两方面的不足,导致了儋罗岛毫无价值。
但陈青兕却是清楚,儋罗岛与对马岛这两个岛链接起来能够封锁半岛海峡,掌控半岛与倭岛的海上控制权。
只是现在航海与造船行业并不成熟,无法做到海上封锁,战略价值意义大幅度下降。
对此陈青兕是有所考量的,唐朝的航海、造船一直不发达主要原因是不够重视,整个王朝的重心在西方,在吐蕃、西域,对于航海、造船方面自然发展缓慢。
现在他们将百济纳入疆域,未来还有高句丽,加上倭国的大银山,这将会形成一条全新的经济路线。
长白山的物资,倭国的金矿、银矿,将会促成一条繁荣的经济路线。
有了这条经济线,总不至于再走辽东、辽西吧?
这有所需发展的自然就快……
一旦形成巨大的利益路线,儋罗岛的价值就体现了出来。
相比对马岛的物资匮乏,儋罗岛资源丰富,可以耕种可以养马,不但可以驻军,还能有额外产出。
陈青兕可以断言,只要唐军取得高句丽,将倭国资源、长白山资源,有效整合。
十年之后,儋罗岛必然是大唐在东方最重要的一处军事据点……
此刻对儋罗岛的小投入,也将迎来巨大的回报。
其中的细节关键,李红清自然是看不透的,心中满满的是心上人对自己的付出,望向陈青兕的眼神也多了一些东西。
托倭国的禽兽行径,陈青兕、李红清一直驻足不前的关系大进一步。
但对于倭国的使者难波惠日便是巨大的灾难,也让他认清了事实。
他知道自己继续跪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了,就陈青兕这个态度,便是自己跪死此处,他也不会有半点怜悯,何况还发生了儋罗岛这一事件。
难波惠日最终决定返回倭国,将情况表明。
难波惠日再度返回飞鸟。
见到难波惠日,中大兄皇子一脸讶异,但见他一身风尘仆仆,腿脚还有些不利索,意识到情况不对,屏退身旁人,独自留下他询问缘由。
“难波大使还未过海吧,怎么就回来了?”
难波惠日将被陈青兕撕碎的国书递上,将自己遇到的情况细说。
“可恶!”
中大兄皇子怒发如狂,将手中的国书狠狠的投掷于地,说道:“岂有此理,竟敢如此羞辱我国。”
此刻倭国别的没有,就是空有自尊,将其看的特别重要。
“我大日本国,焉能受如此羞辱?”
他们已经自己改国名为日本,只是还未得到承认,已经将自己在国书中,自称倭国视为奇耻大辱。哪里想到陈青兕居然得寸进尺,竟想从国格上压他们一头。
难波惠日说道:“此次帮助百济奇袭熊津,彻底将陈青兕激怒了。他对我们的态度恶劣至极……”
他想到唐军有攻打平户的念头,忙将儋罗岛的事情说了出来,还说了陈青兕的决定。
听说陈青兕要让唐军攻打平户,中大兄皇子反而冷静下来。
时局让他认清了现实,唐军攻打平户……
他还能怎么办?
救援?
真要有能力救援,也不会任由唐军大模大样的在肥后、筑紫、长门三国耀武扬威了。
别说是平户,就算唐军现在挺进飞鸟,他都不确定能够从各地聚集多少勤王士兵。
“将你此去的情况,一字一句的同本殿说来!”
难波惠日将自己的遭遇说给中大兄皇子听。
中大兄皇子拳头紧握,手指都要陷入肉中,满心满脸都是羞辱。
直到中大兄皇子听得卢照邻那一句“贵国若还是如此不知廉耻,以禽兽行事,大都督必定马踏飞鸟,择取仁德之主代之……”
中大兄皇子瞬间无半点血色,豁然起身低声咆哮:“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不早说?”
他气得又叫骂一句:“为何不早说?”
他等不及难波惠日回话,继续道:“对方说这话的时候在哪?有几人听得?”
难波惠日道:“同行之人,大多听得。”
“混蛋!”
中大兄皇子骂了一句,冲出殿外,准备将与难波惠日同去的人通通软禁起来。
这话万不可对人听到。
此番战败,他已经威望大减,背负了很多。
能够维持今日政权是靠向旧贵族妥协,以妥协换取支持。
那些贵族们根本不会在乎位子上坐着的是谁,只要能够维持利益,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现在唐倭之间很可能爆发与百济一样的灭国战……
唐军的实力在筑紫那是有目共睹的,关键那还不是唐军的主力。
唐军的主力正在百济境内对付百济叛军以及他们的奇袭军。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坚持对抗到底……
如果让人得知,只要将他换了,战事就有可能停止。
那群旧贵族大多会选择牺牲自己。
中大兄皇子还是晚了一步,迫切的想知道情况如何的人,不止他一个。
使节团去而复返,发生了什么事情,关乎整个倭国的命运,谁不想提前知道,以作应对?
故而在中大兄皇子单独接见难波惠日的时候,难波惠日此去的所有经过,都被各方势力通过随行侍从一并得知了。
各方力量,暗流涌动。
首先就是守旧派,阿部内麻吕、苏我石川麻吕倭国的左右大臣,聚在了一处。
“圣德太子,倭国千古罪人。”
阿部内麻吕骂了一句。
苏我石川麻吕表示赞同。
在圣德太子改革之前,倭国处在奴隶时代。
各地的藩主就是巨大的奴隶主,有土地有人口,在地方上有绝对的统治权。
圣德太子学习了中原尊王大一统思想以后,就试图打造一个以皇帝为中心的中央集权体制的倭国。
这无疑严重伤害了各地藩主的利益……
在他们的口中,圣德太子是造成此次危机的罪魁祸首。
没有改变,就没有那么多的事情。
苏我石川麻吕说道:“现在情况如此,你我身为倭国砥柱,应该站出来,为倭国的未来考虑。”
阿部内麻吕也表示赞同。
苏我石川麻吕道:“中大兄皇子愚昧,为我国招来强敌,使我国受辱,还气死了陛下,继续让他来当太子,对你对我,对倭国对唐廷都不是好事,与其恶化,不如另选一人。”
阿部内麻吕拍着大腿道:“我正有此意,不如让有间皇子来当任太子如何?”
苏我石川麻吕一时无言,很快道:“某觉得建皇子最为合适。”
两位麻吕原本说说笑笑,一时间却是目光如刀,碰撞在了一起。
原因无他:有间皇子是孝德倭皇之子,母亲为阿倍小足媛,正是阿部内麻吕的女儿。
而建皇子的母亲是苏我远智娘,毫无疑问是苏我石川麻吕的女儿……
两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八百里外都听得到。
除倭国的旧贵族以外,改革亲唐派也得到了消息。
原本弹劾失利的犬上三田耜并没有放弃,而是返回了法隆寺。
法隆寺位于奈良生驹郡斑鸠町,故而也叫斑鸠寺。
倭国神道猖獗,圣德太子为了打压神道,大力弘扬佛教。法隆寺即为当下倭国佛教核心,也是改革亲唐派的据点。
犬上三田耜听得卢照邻的这句“贵国若还是如此不知廉耻,以禽兽行事,大都督必定马踏飞鸟,择取仁德之主代之……”
整个人都激动亢奋,说道:“天朝大都督果然英明神武,一眼就看出逆贼中大兄的恶行,可称禽兽。有此禽兽,居于太子之位,我日本必亡。我等应当趁天朝未动雷霆之怒,先一步拨乱反正,让尾张皇子继位。”
尾张皇子这可是一位古老人物,他是推古女皇最小的儿子,当初为了推广佛教,推古女皇以身作则,让她最小的儿子出家。
尾张皇子天生愚笨,并不喜欢在宫里,出家之后,反而在佛经中求得安心,一直都在法隆寺静修,不理会外间之事。
犬上三田耜话音方落,弁正、道昭、道严、道通、道光一行僧人齐声应和。
这些僧人都是大唐的留学僧,在他们身上看不出半点得道高僧的影子,反而充满了戾气。
佛教其实也是攻击性十足的教派,只是经过华夏文学的熏陶,为了适应华夏的文化,西来的佛教磨平了自身的棱角,成为了华夏特有的汉传佛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平的汉传佛教传到倭国,又成了攻击性十足的教派。
倭国的佛教信徒,不但酒肉无忌,还能娶妻生子,甚至还握有一定的军事力量……
弁正戾气十足的说道:“讨伐逆贼,贫僧愿为先锋!”
犬上三田耜眯眼笑道:“不急,不急,能够不战,还是不战的好。谁也不知唐廷所谋为何,先迫使大中兄自行退位,如果不成,兴兵讨贼……”
各方异动,中大兄皇子亲身感受到了周边逼迫的政治压力,想着唐廷只是一句话,便让他们动荡至此,恨得牙根都要咬断了。
迫于无奈,这日,中大兄皇子将自己的亲弟弟大海人皇子叫到近前。
“大殿!”大海人皇子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
中大兄皇子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弟弟。
大海人皇子就是后来的天武天皇,此人是坚定不移的改革派,态度之决绝,更在中大兄皇子之上。
此刻兄弟两人已经生了嫌隙。
因为中大兄皇子向旧贵族妥协,将倭国的改革踩在了脚底。
历史上也是如此,兄弟两人近乎反目。后来大海人皇子在中大兄皇子去世后,击败了他的儿子,成功当上了日本皇帝,最终改革成功将倭国领入封建社会,并且效仿李治的天皇,倭国皇帝也至他而起,皆以天皇相称。
当然都是后话……
现在中大兄皇子张了张嘴,最终道:“我欲将太子之位传于你……”
大海人皇子一脸惊愕。
中大兄皇子说道:“我若不退,只怕唐人不会罢休,我子幼且愚,不足以担当大任。与其受人摆布,不如由你来带领我日本,走向辉煌。”
大海人皇子为人刚毅,登时热泪盈眶,切齿道:“皇兄,我日本有的是不畏死的勇士,何必对唐人摇尾乞怜?不如召集天下人死战,让唐人知道我们是日出之国的子民,不是倭人!”
中大兄皇子惨笑:“若是上下一心,为兄自当敢战。现在国内情况,如何战?不说了,我已经让难波大使协国书向唐廷请罪。事情由为兄而起,便由为兄而终吧。”
难波惠日再度抵达熊津,陈青兕这一次到没有为难他,将他叫到了殿内,看着手上的国书,甩手丢在了地上。
还端着呢!
没有一点完颜构的“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