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奈良飞鸟京。
此时倭国现任天皇叫齐明天皇是倭国的第二位女皇,不过因为为了保持纯正血脉,长期近亲结婚的原因,脑子不好使,有些荒唐,一度被苏我氏架空,中大兄皇子发动政变,刺杀了苏我入鹿,夺回了权利,成为了皇太子,也是倭国真正的掌权者。
中大兄皇子看着面前清秀的男子,露出了和讯的微笑。
“镰足,你在我国这些年,本太子待你如何?”
清秀男子就是百济留在倭国的质子扶余丰,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在倭国的生活,扶余丰给自己取了一个倭国名字叫叫藤原镰足。故而中大兄皇子称呼扶余丰为镰足……
扶余丰在中大兄皇子面前很是谦卑。
百济与倭国的关系极为密切,双方从王族到民间,互相通婚、贸易来往很是频繁,甚至日本天皇都有百济血统。
扶余丰幼年就到了倭国,在倭国已经生活了近乎三十年,亲身经历过苏我氏的叛乱,也见识过中大兄皇子发动的乙巳之变,更亲身经历了大化改新,深知面前这位倭国皇太子的手段,带着几分畏惧的叩首说道:“皇太子殿下待镰足自然是极好的。”
中大兄皇子很亲切的将扶余丰扶起,说道:“你我乃兄弟,镰足不必如此。”
他说着眼角挤出了一滴泪水,道:“与你说一个不幸的消息,东方的唐廷在不久前攻入了百济,已经将汝父与兄一并擒到了长安。现在百济,已经覆灭了。”
扶余丰脸色瞬间惨白无血色,身子吓得微微颤抖,眼圈绯红,眼底透着恐惧。
他并不在乎什么父兄,作为一个幼年就给丢到倭国来的质子,扶余丰记忆里就不存在父亲、兄长一说,但他却知道作为一个质子,能够在倭国衣食无忧的生活,靠的就是百济的存在。
现在百济灭了,他这个质子,失去一切利用价值。
“皇太子殿下!”
扶余丰说话都不利索了。
中大兄皇子见扶余丰这样子,笑容更加和善。
扶余丰是六岁的时候来倭国的,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启蒙。倭国也没有想过善心大发,用心培养一个他国质子。扶余丰在倭国这三十年,大部分时间都是混吃等死,才能是一点没有,因仰着鼻息生存,骨子里还有着自卑怯弱。
这种人,是最好掌控的。
中大兄皇子眼眸中透着一丝野望,伟大的日出之国,将在自己手上绽放光彩。
现在的倭国虽说经过大化改新,开始制度上的蜕变,可只是完成了临门一脚,并没有真正的变革成功。
但倭国自古就是一个很疯狂的民主,有着不符合实力的野心。
他们并没有将隋朝,乃至于贞观时候的唐朝看在眼里,他们一直将自己视为日出之国,把中原华夏视为日落之国。
对于一般的国家来说,这是缺点。可对于倭国而言,又有一种优点的成份。
因为他们足够疯狂,为了这不符合实力的野心,他们甚至敢于豁出一切,甚至赌上整个国家的国运。
成功了,以小博大,盆满钵满,失败了,输得一败涂地。
在五世纪的时候,倭国野心就莫名开始滋长,动了仿汉朝,以自己为核心,建立一个以倭国为首的宗主国模式。
这也不算是倭国自我意Yin,他们真付出行动的。
《隋书》中就有记载:新罗、百济皆以倭为大国,多珍物,并敬仰之,恒通使往来。
只是随着新罗的崛起,将倭国的力量赶回了倭国本岛……
不过倭国野心一直未变,时刻对于海东虎视眈眈。
但其实倭国这个时候,还属于半野蛮时代,以文化繁荣来说,百济、新罗的经济民生远在倭国之上。毕竟百济、新罗已经混入了华夏文化圈,受到了华夏文化的滋养。
在没有与中原建交的时候,他们的文化来源还是吸纳百济、新罗的二手华夏文化。
可倭人野蛮好斗,战斗力要胜过百济。百济一心想利用倭国对付新罗,也很识趣的伏低做小,将自己一个不甚重要的儿子丢到倭国担任质子。
中大兄皇子这些年通过三波遣唐使,从中原吸纳了大量的文化,国内的情况已经有了蜕变,也该夺回自己失去的领土了。
在百年前,倭国出兵海东,从新罗、百济手上夺取了海东南部任那的一部分土地。
以倭国的强盗逻辑,自然是我抢来的就是我的,你抢了我的,那地方还是我的,早晚要拿回来。
“镰足莫慌,今日有一位叫鬼室福信的百济人求见,希望我国能够放你回百济,他们尊你为王,领导他们将入侵的贼人赶出百济。”
扶余丰吓得面色苍白,不敢说话,他哪有这胆子?
中大兄皇子却自顾自的说道:“你我兄弟,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放心,我国将会全力支持你光复百济。必要的时候,只要你一声令下,天照大神的子孙,将会出现在海东,为你荡平一切敌人。”
中大兄皇子说的慷慨激昂,根本就不理会扶余丰那副吓尿的表情。
事实也是如此,不管是在中大兄皇子手上,还是在鬼室福信的手中,扶余丰的态度意见无足轻重。
在万众的推动下,百济复国,在百济各地轰然开花。
百济深受汉文化影响,复***还在僧侣道琛的帮助下,写了一篇三千字的讨贼檄文,洋洋洒洒的细数着中原朝廷的罪行。
因为百济是未来攻灭高句丽至关重要的踏板,朝廷对百济很是重视,李治除了将房仁裕调往百济坐镇以外,还特地开辟了一条商业渠道,特地促进百济与中原的往来交流,让百济百姓能够获得相对廉价又好用的生活物资,以便于房仁裕更方便的获取人心。
在动乱之前,已经搭建好了一条安全的商业航线。
消息通过这条航线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长安。
李治闻讯之后,先是庆幸,然后是异常恼怒。
庆幸自然是因为听了陈青兕的话,没有贸然行动。
否则的话,苏定方征伐在
外,后方却陷入***,真就完蛋大吉了。
恼怒是因为百济人不识抬举,让百济的讨贼檄文气到了。
扶余丰的讨贼檄文完全是胡编乱造,其中核心就是亏待百济的国君扶余义慈,让扶余义慈受尽羞辱,以国君之尊,在大庭广众之下为唐朝天子跳舞。
这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颉利可汗的待遇。
扶余义慈就算想跳,未必够这个资格。
而在讨贼檄文里,此事编写的活灵活现,扶余义慈就如受虐的小媳妇,倍受李治这个恶婆婆欺凌。
事实李治并没有委屈了百济的国君扶余义慈,只是问责之后,便下令免其罪,还在长安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赏赐了他一栋豪宅,以王公的俸禄养着,随行的五十余贵族也安排了闲职,让他们在长安生活无忧。
黑齿常之这样优秀的人才,李治还给了一定的实权,观察一下,表现得好,直接启用。
这方面唐廷很是大方,只要有真才实学,唐廷不会在意你是哪个国家的人,只要你有能力够忠心,只要你愿意为大唐而战,一视同仁。
李治的本意就打着善待扶余义慈的旗号,来收百济民心。
结果仁慈戏码做足了,却让他人倒打一耙。
可将李治气得,一连几天都没有好脸色。
满朝文武也是心惊胆战。
唯独陈青兕并不怎么在意,毕竟这些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百济毕竟是一个存在多年的独立国家,被强行征服,不可能没有不愿臣服的反抗力量的。
尤其是百济的国王还是扶余义慈。
这日,陈青兕从兵部回家,一入宅邸,管家姜辰便迎了上来。
“郎主,源郎君领着刘郎君在会客厅等候多时了。”
陈青兕立刻反应过来,大笑着快步向会客厅走去。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陈青兕高声说着,人未到,声音已达。
快步走进客厅,果真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刘仁轨。
与那日在灞桥分别时的形销骨立不同,经过几年的修养,刘仁轨身体恢复了健康,甚至比初次见他的时候,还要壮实一些。
“正则兄!”
“负道兄!”
两人相对作揖,一并大笑起来。
其实两人之间往来的并不深入。
甚至于见面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甚至于私底下还不曾单独会面。
但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般奇妙。
陈青兕是因为刘仁轨在历史上的成就,作为一个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作为一个将倭国按在地上摩擦,让他们臣服数百年的好人物,陈青兕是由衷的敬佩,哪怕只是见过几次,好感也是满满的。
而刘仁轨也是如此,当然他没有开挂,可是陈青兕的处事风格,就与之是一路人,初次会面就很有眼缘。
随即因为李义府的关系,他入大理寺饱受折磨虐待。
是陈青兕将他从监狱里救了出来……
当然刘仁轨并不确定,只是通过琢磨排查,发现也只有陈青兕有这个能力胆量魄力,扳倒李义府,将自己救出来。
怀着这份感激之情,加上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恐怖效应。
刘仁轨对于陈青兕的好感,完全不亚于陈青兕对刘仁轨的好感。
两人的神交,胜过切身往来。
“坐!”
陈青兕请刘仁轨、源直心入座。
陈青兕也亲自为两人煮茶,款待贵客。
两人互说离别经历。
刘仁轨听陈青兕在漠北力挽狂澜,在庙堂如鱼得水,不免欣羡,说到自己的时候,忍不住自嘲了一句:“某愧对负道兄的那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多年努力,毁于一朝。”
刘仁轨自是郁闷。
虽然被贬黜庙堂,但因为陈青兕的诗,他发展势头极好。
他得到了青州大半士绅的认可,对于青州的治理,那是游刃有余,遇到的问题,都应名望所至,迎刃而解。他本有经世之才,又握有一手好牌,将青州治理的蒸蒸日上。
结果因为意外,大海上遇到了风浪,运粮船只相互碰撞导致沉没。
一下子贬为白身,回到了解放前。
陈青兕道:“大丈夫身在世间,哪能不经历磨难。一时坎坷,算得了什么?以正则兄之才,只要跨过面前的小径,等待你的,自然是康庄大衢。”
刘仁轨也觉得如此,但是这话从陈青兕嘴里说出来,怎就如此别扭?感觉不到多少的说服力……
现在朝野最大的话题就是百济的情况。
三人心中都缠着国事,自然少不了说起。
刘仁轨道:“此次百济动乱,只怕不易结束。”
陈青兕自是知道缘由,但想听一听刘仁轨的建议,并未开口。
源直心忙问:“刘公何出此言?熊津都护房仁裕文武俱全,朝廷留有足够的兵马,区区叛乱,有何可惧?”
刘仁轨摇头道:“直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百济征服之难,在于扶余义慈。某治理青州,常有百济商人入境,与他们攀谈,发现他们对于扶余义慈极为恭敬。此人或许不是位雄主,但却是位少见的仁德之主。他在百济百姓中心,极有威望,得知他在中原受辱,百济百姓必然愤慨。百济豪强便可利用百姓的这些愤慨,探查消息,补充兵源,获得接连不断的支持。”
“百济那地方,多山多林,叛军平时藏在山林中,得自然屏障,攻灭不易。即便偶有失利,也能撤入山中,及时止损。”
“如此情况,叛乱又怎能轻易覆灭?房仁裕此人,某有过往来,确实能称文武双全,可他的文不够翻云,武不足覆雨,面对百济这种难题,如何轻易能定?”
源直心忧心忡忡,说道:“那谁当得上如此?莫不是要请诸葛武侯?”
刘仁轨摇头道:“那倒不用,但至少不能比某差吧。”
刘仁轨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有自信的。
他在
青州这些年,没少了解百济的情况。
真正的有才之人,懂得创造机遇。
他早开始做准备了,只是运气差了一些。
陈青兕微微眯眼,心里念叨一句“这是在说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