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兕看着水下的影子消失在了水面上,而原本追击他的人却茫然地在水上四处搜索对方的身影。
周奎被流放至云贵,一路潜逃到江南,累积了丰富的逃跑经验,说道:“这种逃跑方式最是有效,将追兵引入河中,然后潜水而行,水性好的人。便如属下,自小就在河边长大,能够在水下闭气百余吸,潜入水底,顺流而下,能够一口气潜出近百丈外。现在夜晚,还能选择逆流潜行,接着夜色偷偷换一口气,人数不多根本无从察觉。”
陈青兕目光落在河对岸的一群穿着武候铺衣服的人,他们在略微混乱的河堤上搜索着。
许是太过拥挤,这时又有一人落水。
这次倒无追逐情况,那落水之人明显不会水,在曲江池下呼救挣扎,以至于河堤上又是一阵混乱。
陈青兕听着落水之人的呼救,眺望那水中的身影,总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他问道:“若是你,这种情况,当往哪里跑?”
周奎说道:“看事情大小而定,只是小偷小摸,直接潜水离去就好了。武候铺的人不至于为了一个贼在这种节庆之日封锁水道,在各街坊封锁搜查。但若背负命案,或是重大情况之人,唯一的潜逃之处就是芙蓉园。”
作为潜逃老手,周奎经验十足地分析道:“再过不久灯船即来,那时候整个河道亮如白昼,水中无法潜藏。上下游必有武候铺的人把守。他若往北岸登岸,那一身水迹过于惹眼。芙蓉园则不同,这里多是官宦雅士聚会,武候铺不敢肆意搜寻。这芙蓉园中,有许多达官贵胄的奴仆,也有许多跟着贵人混进来的雅士书生,他们一部分人并不显眼,这便有了许多逃跑的机会”
陈青兕点了点头,并未再言。
“灯船来了!”
周边传来一声兴奋的呼叫。
陈青兕向北方眺望,眼中也不免闪过一丝惊愕:他对灯船的模样有过想象,但此刻亲眼所见,却也不免惊叹,为首的灯船竟高达四层,有百尺之距,五桅布帆上挂满了彩灯,漆黑的夜空也在烛火的照应下红了半边天,艳如晚霞
巨大的灯船好似曲江上的蛟龙,跨江而来
陈青兕怀中的镜镜正是喜欢颜色的年纪,看着远处的霞光,尽管不知是什么,还是咿呀呀的手舞足蹈。
萧妙宸纵然是世家贵女,也未曾见过这般景象,惊叹道:“好漂亮,这得多少盏花灯。”
“不下上万吧!”
陈青兕颇为感慨,在后世他就见识过上流人士炫富,大开眼界,来到这古代,依旧避免不了。
这古人的豪奢,可是一点也不比后世。
这还是明面上的炫富,内里只怕更是如此。
陈青兕望向二次落水的方向,落水之人已经被人救起,但不知为何,让武候铺的人围住了。
但很快灯船顺江而下,挡住了他的视线。
陈青兕也不在意,继续与夫人看着灯船一艘艘穿过曲江两岸,直至最后一艘灯船驶过落幕。
“走吧!”
陈青兕一手抱着镜镜,一手牵着萧妙宸的小手,准备回家。
&t;divtentadv>行至出园正街的时候,耳中却听得冷嘲热讽的声音:“赵持满,这是武家的队伍,圣人的母亲荣国夫人就在其中,你一个小小的县尉,凭什么搜查。我看你就是存心刁难”
此时又一人声响起:“这位管事,我们的人确实查到了蛛丝马迹,有奸人混进了飞云楼,失去了踪迹,大有可能就在人群之中。为了荣国夫人的安危,还望管事慎重对待。”
陈青兕听出了说话之人的声音,正是王方翼。
管事刺耳的声音响起:“我认得伱,你是废后的兄长,武皇后仁义无双,不忍牵累过重,宽恕于你,你竟行此恩将仇报之事?我荣国公府、韩国公府,岂是你等可轻易折辱的?”
陈青兕听得好笑,什么仁义无双,不忍牵累过重,你也得有本事做到才是。
李治对于有军功的将帅向来宽厚,别说是现在的武皇后,即便是李治重病眼睛不能视物,武皇后称天后协助李治处理朝政时候的武天后都拿王方翼一点办法也没有,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若是常人,陈青兕得考虑一二,但事关王方翼、赵持满却也由不得他做事不问。
陈青兕让周奎护卫好萧妙宸,自己顺着人群走上前去。
赵持满的声音再度响起:“管事莫要误会,我等是为公事而来,有一细作逃犯,跳河逃窜,便在飞云楼附近上岸。逃犯浑身湿透,过于显眼,无法远遁。我们已在飞云楼搜得逃犯换取的衣物,人却不见踪影,有可能从中盗取了衣物,混入队伍之中。”
赵持满声音诚恳,但态度却很坚决。
“什么误会!”
管事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有可能,就是没有证据。就因为你赵持满的一句话,就想搜就搜?凭什么?是凭你赵持满,还是你那摇摇欲坠的舅舅?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赵持满的舅舅是长孙家的长孙诠。
此刻在众星捧月之下,荣国夫人杨氏跟韩国夫人贺兰氏,两人眼中都闪着怒火。
武家后继无人,只能由武皇后的母亲荣国夫人杨姥与韩国夫人武顺领着一个武家旁支,以他的名义抛头露面,为武家来回奔走。
此番杨姥、武顺在高挂着武家的招牌,宴请长安城中俊杰,在芙蓉园飞云楼包地玩乐,以收人心。
却不想在离去的时候,竟然给赵持满、王方翼拦住了。
杨姥不会忘记自己为了女儿,亲自上门去长孙无忌的府上示好,希望他能松口,让自己的女儿上位。结果受到了长孙无忌的鄙夷
武顺也不会忘记,自己妹妹对王皇后那深入骨髓的痛恨。
现在一个长孙家的外甥,一个王皇后的堂兄,两个仇家领着并要搜自己的队伍?
这哪里能够忍受。
杨姥本是弘农华阴的杨家女,算是大家闺秀,但在武家饱受虐待,现在一朝得势,贵为一品国夫人,哪里容得一个小小的长安县尉跟左威卫中郎将看在眼里,说道:“闯过去,看谁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