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江朔最担心的是时间,唐军即将发起进攻,若他再无所获,等待唐军的就是无尽的杀戮和巨大的伤亡了,相比之下他倒不担心这记号是什么陷阱。
江朔决心已下,便循着画圈的符号,一路推开铁门,直到进入一个房间,此屋只有一出一进两扇铁门,江朔走到对面的那扇铁门前,一掌击上去,发出了与此前不同的闷响之声,他运劲于臂使劲推了推,铁门却仍然纹丝不动。
他沿着左右石墙查看,见到一处石壁下的地面露出了半个圆圈,这个圆圈和先前所画的手法一模一样,浅浅的却十分圆整,也不知是如何快速刻在地上的,只是只有半个,为此前所未见。
江朔心知有异,在石墙上仔细查看,却见两方石头之间竟然夹了一片鹅黄色的精细料子,江朔伸手去抽那布料,却似乎夹在墙中抽不出来,他以手中长矛刺入石缝中,左右晃动,感觉似乎有所松动,江朔运劲于臂,猛地一送,那矛尖便如筷子插豆腐一般穿透了石壁。
江朔扳住钢制的矛杆,使劲一撬,一侧石壁微微突出墙面了一些,显露出一个门的形状,江朔大喜,运起玉诀神功,双臂较力,竟然将那石壁一寸寸撬了开来,石墙开启到某个角度,忽然“喀啦”一声巨响,墙内的簧销断折,石墙倏地弹开,露出了里面的石室。
而他手中的铁矛由于用力过猛,已经弯成了一道弧形,无法再用了,江朔边将其随手丢弃在一边,反正铁刃奚诺罗的金钟罩功夫刀枪不入,这么一支寻常的铁矛也无甚用处。
石墙背后是一个巨大的石室,这个石室呈八角形,室内没有一扇铁门,想来都是这样暗藏的石门。室内燃烧着牛油大蜡,将整间石室照得灯火通明,再看石室内八角分列八名吐蕃武士,中间中站着四人,居中生得最高大的正是吐蕃守将铁刃奚诺罗,他身边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吐蕃文官,江朔倒也认得,是颇具学识的西本章藏榭。
在石堡城深处见到此二人,江朔可说毫不意外,但另两人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一个挈着算卦幡子的白须老者,是南阳天师叶归真,而他身边的身穿鹅黄道袍的妙龄少女却正是叶归真的孙女叶清杳。
双方互相瞪视了半天,还是叶归真先开了口,他咧开嘴露出里面犬牙差互的一口黄牙,哈哈大笑道:“听说来了一位少年英雄,我就猜是朔儿,清杳,你看爷爷说中了吧……”
叶清杳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朔道:“溯之哥哥,真,真的是你?”
江朔见叶清杳和叶归真站在一起,叶归真与她说话的语气甚是轻松欢愉,心道原来清杳妹子果然和他族爷是一路的,他冷淡地道:“不错,江某没有死,让清杳妹子你失望了罢。”
叶清杳听他这么夹枪带棒的话语,眼眶立刻就红了,但她咬咬嘴唇没有再说话。
叶归真却道:“姓江的小子,你既然没死,就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抱头一忍,一辈子也就平平安安的过去了,你却还敢回来。”
说着叶归真将手中的幡儿往地上一杵,那幡儿立刻缓缓沉下去一截,他提幡上前一步,只见石板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圆坑,江朔知道叶归真的算卦幡儿只是随便攀折的树枝所制,并非什么沉重的兵刃,但叶归真将幡儿往地上一杵,立刻在石板地面上墩出了一个印子,江朔自问以自己目前的内力也无法做到。
但叶归真手中算卦幡的木杆在地面留下的印子,歪歪扭扭并不圆整,且木杆是实心的,印子自然也是一整个陷下去的,但江朔先前所见的指示他到此的印记却是一个十分圆整的空心圆环,显然并非叶归真所留。
江朔忽见叶归真身后的叶清杳一只脚在地上不断地划拉,他心中有异,定睛细看之际,却见叶清杳正在用脚尖在地上画圈,一会儿的功夫她已在地上画
了涟漪般数十个圈了,这些完美的圆环一个个清晰地印在石板地上。
说叶归真有此功力江朔还能相信,但见叶清杳也能如此施为,江朔便知绝无可能了,他忽然觉得叶归真用旗幡在地上留坑的做法颇为刻意,看起来内力深湛,却没什么实际用处,倒似是演戏一般。
想到此处,江朔把心一横,踏步上前道:“当日叶天师背后赐我一掌,今日还想当面请教高招。”
他说的是三年前叶归真偷袭打伤他后背之事,叶归真嘿嘿冷笑道:“小子,你不怕死么?若要比试内力,你可远不如我。”
江朔继续踏前一步道:“朔儿三年前侥幸未死,心心念念的便是再向前辈当面请教高招。”
他故意将“当面”说的极重,明显讽刺之意,换了别人早就按耐不住要出手了,叶归真却仍然装腔作势道:“太乙救苦天尊,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既然三年前挨掌未死,坠崖未死,足见你命不该绝,我老人家虽然武功冠绝天下,却也不能逆天而行,若今日取了你的性命,难免惹得道君不快,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老人家可不做。”
说着不进反退,向后退了一步,如此一来江朔已然十分清楚,叶归真所展示的功夫只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他还待踏步上前,戳穿叶归真的谎言,却忽然有一股罡风从头顶砸落下来,却是吐蕃大将铁刃奚诺罗抢上来插在了江朔和叶归真之间。
他以吐蕃语高声喝骂了几声,张藏榭立刻传译道:“铁刃将军请教江少主的高招。”
章藏榭传译的相当客气,但从铁刃奚诺罗的表情来看,绝不会语气如此平和,江朔道:“你且等一会儿,让我与叶归真的帐先算算清楚。”
章藏榭还在传译,铁刃奚诺罗却已经向江朔扑了过来,江朔一皱眉,他原本想的是:铁刃奚诺罗的师傅古辛上市就是死于隐盟皮逻阁之手,如果得便对铁刃奚诺罗将古辛遇害与隐盟的阴谋原原本本说清楚,或许可以说服铁刃奚诺罗撤兵。但他此刻见铁刃奚诺罗竟然与叶归真在一起,不禁怀疑他对古辛的死可能不仅之情还是始作俑者之一。
江朔口中叱道:“欺师灭祖之辈,今日便连你一起收拾了!”
说着晃双掌迎着铁刃奚诺罗打了过去,章藏榭闻言一愣,这次却没有传译,而是问江朔道:“江少主,此言何意?”
那边江朔和铁刃奚诺罗已经交上手了,二人四掌击在一起,江朔兀自岿然不动,铁刃奚诺罗却退了一步。
铁刃奚诺罗这三年来勤练不辍,功夫实有大进,却没想到和江朔甫一交手就落了下风。
江朔心中对铁刃奚诺罗的功夫也暗自佩服,但又心想怎么恶人都功夫如此出众?玉诀开篇说练功第一禁忌就是心术不正,看来也是不尽不实。
铁刃奚诺罗高声喝骂,再次抢步上前挥掌拍向江朔,不知说的什么骂人话,章藏榭并没有传译。
叶归真却像没事人一般,柱着算卦的幡儿立在一旁看戏。
铁刃奚诺罗与江朔又对一掌,这次他不敢小觑江朔,用了全力,却仍然不占上风,江朔掌力疾吐,铁刃奚诺罗站立不住,蹬蹬蹬连退数步才止住身形。
铁刃奚诺罗已知江朔内力高过自己,却毫无惧色,反而斗志更加旺盛,口中高声喝骂,再次猱身上前,只是他不再和江朔硬拼内力,而是绕着江朔不断游走,间或发掌打向江朔。
这正是古辛上师的绝技“龙象般若功”,其行走如龙,其扑击如虎。若是三年前江朔还颇为忌惮。
但三年来江朔拳脚的基本功已经相当扎实,他脚踏穿星步,手上劈空出掌,与铁刃奚诺罗打得走来有回。
铁刃奚诺罗边打边咒骂不止,章藏榭照例都是不译的,江朔听的烦
躁,问章藏榭道:“章西本,铁将军在骂我什么?”
章藏榭摇头道:“骂人哪还有好话,江少主不知也罢……”
江朔怒道:“章西本你照实译来,我倒要听听这女干徒骂我什么!”
章藏榭只得译道:“铁刃将军说江少主你……说你是个女干邪小人,专在人背后下手。”
江朔瞠目道:“我何时在人背后下手?他自己欺师灭祖,反倒诬赖别人。”
先前江朔说铁刃奚诺罗“欺师灭祖”,章藏榭就愣了一下,此刻又是一愣,但他没有再问,而是译给了铁刃奚诺罗。
铁刃奚诺罗听了,手上一顿,呼呼打出两掌逼退江朔,口中又吐出一长串吐蕃语。
章藏榭道:“铁刃将军说他何曾欺师灭祖?他只有一个师父,就是被江少主你害死的古辛上师。”
江朔一惊非小,道:“我杀了古辛上师?我亲眼见到隐盟皮逻阁偷袭杀了古辛上师,铁刃奚诺罗与杀了师父的隐盟之人勾结,难道不是欺师灭祖吗?”
章藏榭“啊”了一声,道:“竟有此事?叶天师说是你偷袭杀了古辛上师之后畏罪遁走……说这都是唐人的阴谋,隐盟打抱不平才烧了唐军粮仓,助我军协防石堡城……”
他话没说完,忽然顿住了……江朔转脸望去,却见叶归真不知何时到了章藏榭身后,点了他的穴道,章藏榭不会武功,立刻被轻易制住,此刻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了。
江朔怒喝道:“老贼,你做什么?”
叶归真嘿嘿冷笑道:“章西本译得不对,换我译。”
说着忽然开口说了一番吐蕃语,原来叶归真会说吐蕃语,他这一番话自然不会说江朔的好话。
果然铁刃奚诺罗怒吼数声,叶归真忽然飘身上前,手中算卦幡儿向江朔猛砸下来,嬉笑道:“江少主英雄了得,我们两个一起讨教你的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