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现在老师也回去了。”阿婆麻衣看着天上的太阳，路边的雪。从嘴中哈出一口热气。“找不到她人。”
“毕竟她突然中午逃课，打了一架后现在也不知道去那里了。”端木乱步好像比阿婆麻衣更冷，他没有带手套，一直双手相互摩擦着。“昨天不是下了春雨吗？为什么今天反而更冷了。”
“因为雪化的时候，才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雪化掉的时候会吸收大量的热，这也就导致反而这个时候会比平时更冷。”她冷眉盯着端木乱步：“你这知识全还给老师了？”
“我要报考的那个学校又不考地理。”端木乱步回应。
“要不，我俩解散算了。”两人像是漫无目的走了一段距离。
“不，还有一个方向不是吗?那个驾驶培训班。”
端木乱步有些傻眼：“她都已经不去上学了，还会去上驾驶培训班？”
“你不是说过吗？去上驾驶培训班不是她自己的意愿。也就是说，胁迫她的人会继续强迫她去学习的。”
听着确实有些道理。
“那怎么混进去？”
“这种培训班本身人员就混杂，多我们两个人一时半会也很难被发现。”
全是主观推断，但是毫无疑问，确实有搞头。
这时候，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啊，这次是我的。”端木乱步拿起了手机。
他看着备注为西尾串联的号码，选择了接通。
“哎呀，后辈你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还以为你神隐了呢。”端木没好气道：“不是说昨天下午要来帮忙吗？却直接从那时候失联了。”
“抱歉抱歉，情况赶不上变化。”虽然电话那头的声音语气里没有半点歉意。“我这边突然接手了一个大单。”
“大单？有多大？需要支援吗。”
“大是指钱多。比起两瓶汽水的买卖，为了我下个月的房租好像优先这边更靠谱一点。”
太让人绝望了，垃圾的成年人。
“总之，我这边问题不大，只是大概不能过来帮忙了，哎呀，这是不是正合你的意呢？孤男寡女，你们两人现在走在一起，说是约会其实也差不多吧。”
还是个满脑袋黄色废料的成年人。
“没事我就挂了。”
“别！”那边有些慌了。“我这还有事情没说呢，后辈啊。你知道，现实跟虚幻之间的桥梁是梦吧？于是，大量的偷渡客通过这个抵达了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但是就有一个问题。宠物狗的圈子再大，哪怕有朝一日狗狗的数量比人都多了。但是，说到底，宠物狗是依附于人类的关系。另外一方面，虚幻的人总是有根的，是基于现实的锚点才能存在的。”
“你知道日本现在有多少人口吗？1.2亿人。”那边接着说：“而能够称之为我们这边的人呢？不超过一千。这还是往高的算。”
“为什么我们要专门成立一支部门，专门把这些偷渡的人给踹回现实里，不让他们入梦太深入？考虑他们自身安全的因素肯定是有的，毕竟其中的凶险你也知道。但是【我们】的立场呢？专门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的目的是什么？”
端木乱步一直以来确实没有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
“是什么？”
“还要装吗？算了。你是我可爱的后辈，我就应该给你解释。听好了。我们跟普通人的优势在于个体强，缺点在于数量少。而普通人平凡者无数，数量却占了大头。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跟他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边没有停顿，立刻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是宠物狗跟人类的关系，我们是依附于社会这个大族群里的一个分类。强，但也就那样。如果人数过多了，就意味着我们不再接受如今的身份。想要从少数变成多数。当这边的人数越来越多，我们的人跟总人口之间的比例超过那个界限，灭佛，猎巫，阴阳师诛鬼，叫什么都行，这种活动就会随之而来。这正是我们现在行动的根本逻辑，即减少这边数量的大幅度增加。毕竟我们的稀少性才是我们这么滋润的根本。就算是做狗，也不能当土狗，而是要当数量稀少的，精选的高级狗。”
“而现在，麻烦的事情来了。第二个，跟那个叫阿婆麻衣小姐受到一样遭遇的女孩出现了。”
“等等，你是说这个梦具有传染性？”
“我这不是还在调查吗，现在就只是告知你这个情况而已。”这个不靠谱的男人声音中带着疲惫：“虽然我很努力的跟那边解释了，但是，如果在今天还是没有解决的话，为了防止确实是这种传染性的梦，他们会再度派出人手，直接解除模因。”
“也就是，把所有有这种症状的人全杀了。”
2
“听着像是上了车的人，准备把车门堵死，然后随便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在将现在的情况告知阿婆麻衣后，她进行了如此评价。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想被明天派出来的杀手给干掉，今天就得把我这情况解决了？”
“就是如此。”
“那会不会是你那边有什么错误？”她说着在端木乱步这里听起来有些无理取闹的话。“毕竟你看，我自行车也找回来了，但是这种状况并没有消解。”
“就不能是你那边其实还有什么特别纠结的事情，然后不想告知于我呢？”
“怎么可能，我可是全部，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你了哦。”
她的瞳孔宛如一汪清水，端木乱步不得不撇开视线。
“那我们换个方向调查吧，比如，去询问一下这个新出现的，也发现自己变成雕像的女孩。”
3
女孩是一名高一的学生，因为现在遇到的情况，只能回家休息。她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头上别着一个可爱的水果发卡，扎了一个丸子头。脸圆嘟嘟的，眼角还有泪痕。
现在她的父母还在外面上班，她唯一的弟弟现在还在初中里上学。
也就是说，这家三室一厅的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
公寓本身位于那所学院不远处，大概步行十多分钟左右的距离。正因为如此，两人才能快速的赶到这里来。
“你们就是那个专家的帮手？”
她站在门口，貌似没有让两人进去的意思。
“我可是已经付了两万日元了，那可是我爷爷过年给我的压岁钱。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用这笔钱跟优子酱出去玩呢。”她看着情绪有些不稳定。“怎么，还不够吗？还是说还有额外的费用？比如道具费用，差旅费用？”
真的连高中生的钱都要拿啊，混蛋前辈！
“不，我们来找你，是准备咨询一些问题，他的文字档案上交的地方有许多瑕疵，需要再度找你咨询确认一下。而考虑到您身份的特殊性，公司委派了我们——两个也同样是高中生的人，来对你进行后续的处理。”
两人将学生证递给了女孩看。
她点点头“原来如此。”
于是，两人获得了进入女孩房间的权力。
这位女生房间的门上挂着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姓氏。毕竟这个家里的人都是一个姓氏吧？进入后，她的房间里面以粉红色为主，有可爱的布偶玩具和一台占地不小的台式电脑。她的一些照片挂在房间的墙壁上。
“首先，先做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我是端木乱步，就读于东京知秀升学学院，高三生。”说完他指着身边的女孩：“这位是阿婆麻衣，跟我就读于同一所高中，是我们学校的副会长。”
她好像特别关注房间里的摆设，对主人的介绍只是微微低头就敷衍了过去。
“哎，学生会副会长？还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升学学院？”对面的女孩很是惊讶。
“你好像对我们学校有所了解？”
“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做梦都想考上那个学校。”她如此说道。
“你的那个朋友，是那边照片里的那位吗？”阿婆麻衣说话了，手指着的，是所有挂在墙上，密密麻麻的照片中，特别显眼的一张。
女孩的这些照片都是近几年拍摄的，每一张照片上的圆脸蛋近乎都是一个模样。虽然发型从短发变为了单马尾，又变成了马尾辫。但是照片上的她从墙的左边到墙的右边，一直挂着的，都是不变的微笑。
“这是你吗？”当然，端木乱步的关注点一向有些奇怪。
“虽然换了发型，但是这些照片上的人都是我无疑了。”女孩如此肯定道。
“不要打岔。”
但是，有一个人对此表示的十分不满。
麻衣小姐的脸上阴沉无比。
“现在，你在这里坐着，不要说话，明白吗？”
看起来她对于端木乱步打断了自己的发言十分介意。随即，她再度对女孩提问：“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上高中之后虽然她有些改变，但是我认为她还是她。”她的口吻有些奇怪。端木乱步也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
“怎么奇怪了。”
“她，她今天突然早退了，最近也一直上课不是很认真。”
啊，早退和上课不认真不是一个学生很正常的情况吗？
“还有，上了高中之后，她也一直不跟其他人交朋友。虽然初中的时候她的朋友也很少，但是，之前的时候她至少还有许多能跟她说的上话的人。到了高中之后，她现在跟其他的同学基本完全不联系了，每天都呆坐在那里，我怕，再这样下去，哪怕是强如她也有可能会被孤立的。”
“不，或者说，从今天开始，她就大概率会被班上孤立了吧？而我如果还死心眼一直跟她在一起，我可能也会成为被孤立的一员。”
女生之间的小团体问题吗？
看的出来，阿婆麻衣对此也深有体会。
不，真的会有人选择阿婆麻衣作为受害者吗？是谁，得找出来跟她好好聊聊啊。
“没想到啊，她上了高中以后，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吗？”
“等等，你的意思是？”端木乱步察觉到了。
虽然她想说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但是端木乱步还是迫切的想要得到确认。
有一条珍珠，在此时终于串联了起来。
“她的这位好朋友我确实认识，就是那个我小时候的邻居，名为板木优子的女孩。”
等等，板木？
“也就是拿走你自行车的那个人？”
“发型和脸型都有很大的改变。”阿婆麻衣说：“加上我最近近视——”
是不是在之前那里说过这话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线索让端木联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性。
“阿婆麻衣小姐，我们有没有可能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意思？”
“你，包括这位小姐，都是一样的情况吧：只有你们能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用油漆喷墨而成的雕像。”
这是事实，两个女孩都点头表示认可。为了解决这一个难题，这个房间的主人被一个奇怪的大叔缠上，并被骗走了两万元，说是必要的报酬。而另外一边的阿婆麻衣小姐，选择了以两瓶汽水作为代价，雇佣了升学学院的同班同学，也就是自己，已经为此奔波了接近一天半了。
“我们一开始认为梦是你本身做的，也就是得从你本身进行解决。”
“但是，现在你们两人明明在日常生活中完全没有任何接触吧？却在此时做了同一个梦，受到了同样的待遇，也就是变成了一个雕像。”
“会不会，真正导致你们变成雕像的，不是你们本身，而是你们的共同点。”
“也就是板木优子。”
是的，做梦的人错了。
真正做梦的人，其实是板木优子。
她做的梦的后果，就是导致自己亲近的人，变成了雕塑。
“有意思，你的观点是，与其说是我自己导致的，还不如说我现在的遭遇其实是我的后辈施加给我的？”
“用施加不太对吧，我相信优子酱也没有想要让前辈你伤心的意思，她十分敬重你的，虽然我跟你从未见过面，但是她一直，一直，都有在我的面前提起过您，而且都没有坏话。”
哎，也就是说，在之前她就认出了麻衣了吗？
也是，那个高中女孩会让陌生人到自己的房间呢？从把两人拒在门关，到现在让自己两人到她的房间，这中间的决定性因素其实不是因为委托吧？
只是因为她相信朋友的朋友，仅此而已。太天真了，不愧是曲曲高一的学生。下属的下属不是我的下属，朋友的朋友，也不一定是你的朋友啊。
“是吗。”但是，效果无疑是有的，那就是现在麻衣的态度的转变。“你为什么要挑拨我跟我学妹的关系？”
嗯，别瞪啊。端木乱步这样想。
“总之，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怎么找到优子了吗？”
“不，优子一定会去那个培训班的。”端木麻衣如此说道:“现在更重要的是了解这个人，不是过去的，不是照片中的，而是现在的板木优子。我现在需要知道的，是目前还没有彻底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4
首先准备进行说明的，当然是此地的主人。
“优子酱吗？”她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带着笑意。“是一个像是王子一样的人。”
“我跟板木优子是在初中开学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的她还留着长发，帅气的很。可能现在我把当时的那些事情复述一遍你们也感受不到吧？总之，当时的她确确实实，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王子大人。”
“也就是说，她是一个很像是白马王子的女生？”
“不，只是一开始啦。”她思索着组织语言：“后面，我也认识到了，她其实本质上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运动完了后更喜欢碳酸饮料而不是白水，喜欢公主裙，喜欢可爱的东西。”
“是吗？那谢谢你，我这边有一些初步的了解了。”端木乱步认真的做着笔记。
“那另外一边，麻衣同学？”
“我也要说吗。”阿婆麻衣看着眼前的两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大概明白是搪塞不过去的。
“我一开始的印象，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邻居家的小孩而已。”
在别人眼中宛如白马王子，十项全能的板木优子，在阿婆麻衣的眼中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不，这本身也是因为阿婆麻衣同学本身就太过优秀的缘故吧。
毕竟，作为升学学校的副学生会长，这本身就是优秀的代名词。
“但是她有些偏执，或者说好胜心很强，在接触久了之后，就意识到了，这个孩子是一个认定目标之后，就会全力去追逐的那种人。”
“啊，这不是很好吗？”
“真的很好吗？”但是麻衣同学并不这样认为。
“人跟人确实是不同的，是先天的也好，是后天的也罢。人与人的客观差异是真实存在的。”
“别人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不代表你能够轻松做到。”
端木乱步大概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有些时候，学习不是只靠一股气力就能解决的。”麻衣低着头。
“不知道遭遇滑铁卢的她，当时是想明白了，还是纠结在那里，然后再也没有前进了呢？”
虽然很希望是前者，但多半是后者吧。
“看来，还是见一面最适合现在的情况。我们去找她吧。”最后，是端木乱步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