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妖兽倒没什么。”孙进勇对吴能的提醒不以为意,“在组织严密的军队面前,几头妖兽翻不起什么风浪。我好奇的是,幕后黑手明明可以把操控村民的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为什么会故意弄出无人村事件,这不是刻意想把官府的目光吸引过去吗?”
“如果孙大人肯彻底相信这事是魃族所为的话,无人村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石承解释道,“魃族的尸毒本身并不会使人变为半尸,真正让人尸化的是尸毒和血液反应后的产物。因此当普通人中了尸毒后,需要间隔一小段时间才会让人化为半尸。在这段时间内,为了以防万一,自然不能把中了尸毒的人放在村子里,肯定会把他们先藏在一个地方,等成功尸化后再放出来,让人看到一个空村子总比让人看到一地的尸体要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铁面此时突然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眼下我们所知道的三起无人村案都是已经被目击者所发现的,会不会还有很多类似的案件还未被人发现?”
此言一出,屋内静得可怕,过了好一会,孙进勇才缓缓说道:“铁面说的不错,进剿无人村的计划得做的更周详一些才是。”
“孙大人,石承有一事不明,为什么这三起已知的无人村事件都是被行人所发现,难道巡逻的官差们就没有发现过什么端倪吗?”
“四起无人村案被发现的时间都恰好避开了官差巡查的时间,斜阳道上各城官府人手有限,不可能每天都出去巡查。”孙进勇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力感。
“果然官府中有内鬼。”石承沉吟片刻,问道:“难道贵国就不打算加派人手前来支援,以求早日解决此案吗?”
孙进勇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没头没脑地反问了石承一句,“石承,我看你也算是个人精,不知道你能不能猜到为何王城那边会一反常态地派我这么一个武官来当钦差?”
石承低下了头,渐渐地,脸色越发地难看。
孙进勇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用力地吸了口气,疲惫地说道:“这个案子越是深入,我就越能感觉到其中的水有多深。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去尽力找一个合适的真相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城卫过滤一遍,尽快找到投毒的真凶,没准能够顺藤摸瓜地查出些线索。”
正在此时,一个卫士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大人,高言的家里,出事了!”
“什么?!”屋内的四个人全都惊讶地抬起了头。
……
孙进勇很快就赶到了高言府上,由于石承三人的身份还比较敏感,最终吴能和铁面被几名卫士给送回了客栈,只有石承一人跟着孙进勇来到了高府。
官府的人很快就接管了现场,前来勘察的人有不少都是高言的下属,此时看到高言的死状,一个个都被吓得面如土色。
…
县衙的仵作看着孙进勇那张有些可怕的脸,小心翼翼地报告道:“大人,从现场的痕迹和尸体的状况来看,高大人和郭先生应该是在昨夜三更后死的,凶犯显然是个武道高手,应该是在高大人和郭先生未及反应的情况下,用剑瞬间斩去了二人的头颅。得手后,应该是从窗子那里出去了。”
孙进勇盯着面前的尸体,轻声道:“郭仁……高言手下最得力的幕僚,大晚上的居然也到高府来了。”
“三更……”不远处的石承心中陷入了沉思,脑海中回想起了昨晚幽河逃遁前捏碎的那个传讯符,“那个时候,看月亮的高度,似乎应该是在三更天之后。”
孙进勇并不知道石承心中所想,他看了眼暖阁,对守在门外的赵平和陆迁说道:“阿平,你跟我一同前去看看高言的亲眷和下人,石承你也跟我同去吧。陆迁,你带一些人,仔细查找高言的遗物。杀害高言的凶手,定然是和高言有着密切往来的人,从他的遗物当中,没准就能找到和凶手有关的线索!”
陆迁领命而去,孙进勇则和赵平以及石承下了小楼,往高府正厅而去,高言府上的亲眷和几个主要的下人都等在了那里。
坐在儿子身边的高夫人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很不稳定。赵平本来对这个女人甚是反感,但这一刻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些同情。高夫人一见到孙进勇,居然跪了下去,一边哭一边喊道:“孙大人,求求你为我家老爷伸冤啊!”
“起来说话。”孙进勇看了一眼在座众人,高言的其他家眷和亲随们脸上有恐惧,有悲痛,也有人似乎在思考未来的出路,但以泪洗面的却只有他的发妻一人,就连高言的嫡子高宇的脸上也只是有些悲伤而已。
心中微微地感叹了一下,孙进勇问道:“你们可知昨夜都有谁跟你们家老爷一同进了暖阁?”
一个身穿长袍,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站起了身,拱手说道:“大人,草民是老爷手下的大管家高肃。昨晚,大概将近二更的时候,老爷与郭先生回了府,跟着等在偏厅的安先生一同进了暖阁。”
“安先生?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现在在厅中何处?”
“他现在不在这里。”高肃答道:“在下也不清楚他到底叫什么名字。那位安先生好像是老爷一年前结识的一个异人,他很少会亲自来府上做客,每次来都是在夜间,还总是披着一身黑袍,让人看不见他的面容。只有老爷和郭先生好像和他很熟,但是老爷从来没在我面前提一句和安先生有关的事情。”
“其他人呢,有人了解这个安先生吗?”
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孙进勇皱着眉头对高夫人问道:“高夫人,难道你也对这个安先生一无所知?你可是高大人的枕边人。”
…
高夫人抹着眼泪说道:“我家老爷向来不喜欢和我们说他在家外面遇到的事情,每次跟我聊天也只是说些家常。”
孙进勇有些无奈,接着对众人问道:“昨夜三更前后,你们有没有人听到暖阁中有什么动静,或是府内有什么可疑的人的踪迹。”
众人还是摇头,孙进勇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么在小楼里服侍的下人呢,就什么都没有发现?”
高肃答道:“大人,为了防止有人偷听,每次老爷要和客人在暖阁那里密谈时,都会让下人全部离开,老爷和客人谈完后会自行回屋。府中值夜的下人已经被赵大人问过话了,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孙进勇看向赵平,赵平点了点头。
在高言的家中实在找不出什么线索,众人便打算向城主府而去,从高言的嫡系下属身上展开调查,陆迁的手下则是分出了两队,一队继续在高府搜查高言的遗物,另一队则去郭仁家中搜查。
然而在城主府的调查结果仍然让众人感到失望,高言放在城主府内的物品和公文中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府中的官吏们大多也提供不了有价值的信息。只有一个叫史文的老吏员对孙进勇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据史文所说,似乎是在一年以前,高言就和那个叫安先生的人有所往来,一开始高言甚至还经常在当值时间出去和安先生会面,至于他们挑在何地相见,史文就不清楚了。
就在石承和孙进勇漫无头绪的时候,一名卫士找到了城主府这里,对孙进勇报告道:“大人,陆指挥在高言的家中,发现了一本藏在暗格里的东西,似乎是一本日记,已经送到了钦差府邸,等待大人您来过目。”
“哦?”孙进勇和石承互相看了一眼,“走,我们回钦差府去看看。”
众人回到钦差府的时候,陆迁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孙进勇前来,连忙从放着一堆卷宗的书桌旁走过来,行了个礼,说道:“大人,卑职无能,只在高言的家中找到了这本日记,郭仁的家中目前尚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
孙进勇看了眼陆迁手中那本不薄不厚的簿册,脸上的神情很是不满,“怎么搞的,郭仁暂且不提,难道那高言的书房里就没有什么他自己写的手稿不成?”
陆迁为难地答道:“大人,高言的书房中根本找不到他自己写的手稿,只有藏书和公文。弟兄们查看过了,里面并没有标记或夹带着什么东西。要不是卑职的运气还算不错,恐怕我们连这本簿册都找不到。”
“怎么可能会有文官不在家中存放一些自己写的手稿?”孙进勇严肃地问道,“他家中的下人怎么说,难道凶手潜入高言的书房却没被任何人发现吗?”
“这……大人,昨夜确实没有人发现异常,会不会是被某些人提前弄走了,或者盗走手稿的人身手极高?”
…
“你先下去吧,不管怎样,那些高府的亲眷和家仆还得接着审,最好用上些隔离审讯的手段,以免有内鬼串供,郭仁的亲友也得调查问讯一遍,看看他们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常。我先看看这本簿册吧,阿平,高府的人不少,审起来颇费功夫,你带一些人去帮陆迁。”
陆迁和赵平领命退下,石承看了看二人的背影,问道:“孙大人,不知道在下能否一同观看?”
在得到了孙进勇的同意后,石承走到了孙进勇旁边,随着孙进勇的翻看,簿册中的内容也逐页展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簿册中确实是类似于日记的内容,魏国的附属国用的都是和魏国一样的年号,因此当石承看到第一篇日记的开头时也不难看出日记开始的日期是在大约一年多以前。
一开始的篇章里记得都是一些生活和官场上的琐事,翻过了三十多篇日记后,石承和孙进勇才看到了他们想要看的章节。
“建安十四年五月廿八,阴:
今日叫下人从大魏商号那里购了些茶,味道很美,可惜府中用度有限,余下的还是留给阿琴吧。”
“建安十四年五月廿九,阴:
王城来的客人怎的这般奇怪,黑袍裹身,但却是推脱不得,且听他明日说些什么吧。”
看到这里,石承便知是那个安先生出现了,连忙打起了精神往下看。
“建安十四年五月三十,晴:
这姓安的怎能提出这般要求!我高言自问也是圣贤门徒,如何能行此等伤天害理之事!然而此人却是刘吉清遣来的人,我当如何是好?”
“刘吉清?”孙进勇惊道:“户部左侍郎,怎么会是他?他居然和那个安先生有关系。”
也不怪孙进勇感到吃惊,即便是石承在听到刘吉清户部侍郎的身份时心中也是一震,但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震骇,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建安十四年六月初一,晴:
唉,想来我早已被他们盯上了,府中的同僚,家中的下人恐怕都有他们的人,我的秘密也早为他们所掌握,如网中之鱼,不可逃脱。介绍一些大药商和我认识,算是诱之以利,恩威并施吗?”
接下来的日记,讲述了高言如何和那些人合作筹划制造斜阳道案,从日记中能看得出来,高言在一年前似乎是个正直但却极为古板的官员,他对日记中的“他们”似乎极为畏惧,并在“他们”的影响和指使下渐渐地诞生出了心中的魔鬼。
接下来的日记记录的基本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琐事和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偶尔有一些是讲述高言如何和那些人进行筹划的。石承一直看到建安十四年,也就是去年的十月廿三的日记时,才终于看到了斜阳道案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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