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着眼睛看天,不由自主地舔着鼻头,摇晃着尾巴,尽可能的像一只狗,虽然我现在就是一只狗,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可我现在真的想成为一只普通的狗。
周然走到帐篷边,坐在门口的位置,他没说话。
等啊等!我再等他说些什么,他应该说些什么的,可能是打个招呼,或者是讲一讲公司的事情,再或者,他可以聊一聊今天海滩的人真多。
总之不可能我先说话的,我们就这样坐着,我像个乖巧的宠物狗坐在主人身边一样,坐了很久。一直到堂堂和芒果从海边回来。
周然起身走开,让芒果和堂堂换衣服,我自始至终都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过,当帐篷的门帘拉上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脚麻!狗也会脚麻,也许你不信,但那是真的。
芒果一边换衣服,一边说:“周然说一会带我们去吃好吃的,快点换吧!我都饿死了。”
——就知道吃,都多胖了,还吃!(我说)
“我不胖啊!我可是身材最标准的比熊,只有你胖而已。”
——闭嘴!我胖懒我自己么?
“那也不赖我啊!人家那么多生完孩子保持身材的,怎么你就不行呢?”
——······
对呀!为什么我就不行呢!一个依托家庭,依靠老公的女人,对自己没有关注,没有要求,孩子第一,老公第二,狗都排三,从不想自己。
即使是这样,还是换来的失败的婚姻,悲催的生活。
收拾这些露营装备很快,因为有周然在,分分钟我们占用的沙滩就收拾干净,东西也都打包整齐,周然左右手拿满东西,芒果抱着半干不干的我,堂堂跟在周然身边,手里拿着他的沙滩铲。
晚饭吃得很潦草,为什么这么说呢!芒果自顾自地吃着,周然偶尔给堂堂夹菜,瞎聊一些有的没的,我就只能窝在椅子上。饭吃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从下午的海边开始,我的心情就很乱,也许是因为狗的思维很短,让我复杂的情绪变得断断续续,我总是要思考些什么,可总是会像断网一样,突然中断了。
我在想芒果为什么要找这么难看的泳衣让我出丑的时候,脑子又突然去想这咸臭的海味哪来的。再想周然看到我本来的身材会作何感想时,又突然觉得鼻子好痒。
想想自己为什么要变成现在的模样,又被厨房垃圾桶里的烂肉味吸引。狗果然不懂思考的,因为脑回路太短了。
回到家,我独自窝在沙发上发呆,身上的毛打结粘在一起很不舒服,可我也不在乎这些,可芒果很在乎,这身柔顺的毛发可是它的命。我毫无反应,任凭它如何摆弄,我都一动不动。
芒果开始以为我灵魂出鞘了,摇晃半天我才回应它,我只是太累了,它还算贴心抱我到床上休息,然后和堂堂一起看动画片。
我躺在枕头上,肚皮向上,像个人一样,看着天花板出神,也不知道这小小的狗脑里能想出些什么,就这样看着。
狗的头脑不能让我很好地思考,人生的片段如碎屑一般,七零八落地在脑子里飘飘散散,拼接不成完整的画面,可我也回忆起许多曾经发生的事情。甚至会看清其中我在哪一个转折点也许选错了路。
可这样看似清醒的意识又如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般,梦醒后,眼前浮现的情景又渐渐模糊,最后我也没弄清,刚刚躺在床上的我是清醒的还在做梦。
就这样,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为什么这样说呢!当狗的日子,除了吃和睡,就是看着门外发呆,唯一的收获,就是店里的顾客满意度提升不少,我敢说,全天下的宠物店都没有我家最了解顾客,最能满足顾客需求。
别人的宠物店最多是能服务好宠物主人,我家就不一样了,主人满意,宠物也满意,谁让我现在和它们是无障碍交流呢!
我知道狗子更喜欢臭豆腐味的沐浴露,那些花香果木香的沐浴露它们闻了都想吐,可我实在找不到生产臭豆腐味的供货商。我还知道狗子比猫聪明,狗更懂得装傻装呆萌,狗子的情商和智商完全碾压猫。
猫呢!就是那种没心眼的,想干什么全写脸上的单纯喵。所以这么多年,说猫精明的,大多是被狗骗了。
我每天就在店里趴着,数着日子过,太阳升起又落下,车来车往。这个家,这个店有我在,又没我在,芒果现在也可以把店照料得很好,也可以把堂堂照顾得很好。
陪吃喝,陪玩乐,陪着看电视,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就和从前一样,从前它是一只小小的宠物狗一样。从前,它也是都陪在堂堂身边,只是那时候它是一只狗,现在它在我的身体里,它是个人。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就一直做一只狗,是不是也可以,或者说,我是不是从始至终都是一只狗,而我是个人,那也许是我的前生记忆。这一世,也许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人。
周然偶尔会来看看堂堂,主要是关注他暑假作业的完成情况。有时间也会带他出去玩,游乐场或博物馆这些,这种情况是没有芒果份的,它只能老老实实的和我一起待在店里。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张祺带着一个助理在美容间都忙的没时间出来喝水休息,张祺埋怨过很多次,现在的“我”都不去美容间帮忙,我只好让芒果又贴了招聘信息,再招一个美容师。
因为现在店里生意太好,宠物美容洗护都要提前一周预约。刚开始张祺会喊“我”,也就是芒果进去帮忙,但芒果不会,它也只会洗澡,连吹干拉直都不会,所以它基本都是找个借口推脱了,几次下来,张祺也不再喊它帮忙。
虽然我把店里的顾客维护的都很好,但我实在讨厌这些顾客的主人,以前我怎么不觉得这些宠物主人这么讨厌呢!经常有那些没有边界感的宠物主对我动手动脚,自己家有狗,还惦记别人家狗的肚皮。
不给摸还说我脾气不好,你脾气好,你把衣服撩起来给我摸摸!
要求一大堆,脚毛短点、屁股毛圆点、头要圆的,嘴巴要鼓的。你们问过狗子本狗么?狗就长了尖嘴巴,还非得要圆的!
最可怜的是柯基,哪个狗主家有农场给它放牧么?怎么就把人家尾巴剪了呢?柯基臀,那其实是残疾呀!柯基曾经是牧牛的工作犬,曾经为了保命,帮助人类,剪了尾巴,勉强说的过去,现在呢?不就是为了狗主喜欢!贵宾犬,同理。
那些被断尾的宠物狗,只要是遇到其他没被断尾的狗,自卑感立马就体现出来,这可不是人能注意得到的。
我除了被这些宠物主“骚扰”,偶尔还要提防张祺,为什么说提防呢!她只要是休息,就会在我不注意得时候,从后面把我抱起来,然后就一直揉搓我狗头和肚皮。不能说这感觉让狗难受,只是人得意识在提醒我,我是个人,被这样摸头抓肚是“羞耻”的。
虽然张祺以前也会和芒果玩,可我不记得她这么喜欢和芒果玩。她每次喊“芒果”的时候我都装作听不到,躲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这天我迷迷糊糊的窝在沙发里,似睡非睡,突然又闻到了一阵让我警觉的味道,睁眼果然看见了杜辉。他这次来没和“我”去套近乎,而是看看窝在沙发里的窝,然后就奔后面的美容间去了,看来他是来找张祺的。
他找张祺干什么?他们现在可是“哥们儿”,估计又是约着晚上一起喝酒,最近张祺因为失恋的事,经常喝醉酒,第二天上班还一身的酒气。
我听不清他们在后面说什么,因为后面吹水机的生意实在太大了,还有两只聊闲天的狗。
透过玻璃窗,还有镜子的折射面,隐约可以看到他们站的很近,好像再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像是约酒。我实在好奇他们在谈什么,就跳下沙发,悄咪咪的向美容间靠近。
狗的步子很轻,我躲在隔板后面听,仔细的听,好像听到杜辉说:“那不可能,我弄不动。”
然后听到张祺说:“你想想办法,必须先解决他。”
心里有种不好得预感,他们说得“他”到底是谁?他们要解决谁?怎么解决?一连串得问题让我想出神,就连杜辉走出隔间我都没听见,直到他走到我跟前。一双大号运动鞋停在我得面前,还有阵阵得酸臭味飘出来。
我知道这是狗喜欢得味道,可我闻得好上头!
抬气我得狗头,杜辉正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我,他得眼神里有一些紧张,又有一些疑惑。他刚把腰弯下,我猜是像抱起我,又突然停下了动作,转身回到美容间。
他对张祺说:“有狗!”
“什么狗?”然后张祺就也走出美容间,就看到了我。“嗨!我以为什么狗呢!小芒果嘛!你又不怕狗,哦!上次被狗咬一次,你还有后遗症啦?来来来,我送你出去。”张祺像是在对杜辉说话,又一直用眼睛偷瞄我,她难道是在和我说话么?
说完,张祺就拉着杜辉,送他出门,一直到门外,俩人又嘀嘀咕咕得说了什么,杜辉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