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歆一筹莫展的时候,却不知道飞蓬已经被人送进了皇宫的。
作为大汉帝国的首都,这座宫殿是无法和曾经的长安、洛阳相比的。低等宫人都居住在皇宫西南角,那里有一片低矮的房舍,宫女和低等阉宦都在那里住着。
在紧挨着宫墙的一座院落里,两个老宫女正指着一脸泪痕的飞蓬破口大骂。
“今天一来,你就哭哭哭个不停,烦死了!”一个年约四十的宫女骂道。
“这妮子听说还是清商署的歌姬呢。”另一个老宫女道。
这两个半老徐娘也是年少时进宫,从少女盼成了大妈,到现在还是伺候人的宫女,见到飞蓬美貌,顿时嫉妒起来。
“歌姬?难怪能来掖庭令呢。哼,倒是有几分姿色,不过越漂亮,越是能勾引男人,***你给我听好了,那些衣服你洗不干净,就把你贬去永巷令做官奴,每天去刷洗马桶!”中年宫女喝道。
“是,飞蓬知道,飞蓬马上去洗。”
她走到洗衣池旁边,拿起旁边木盆中的脏衣,吃力地搓洗起来。她从小在清商署长大,这些活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她哪里会洗衣服。
老宫女看见她动作笨拙,又大声呵斥道:“连衣服都不会洗,你们这些歌姬,难道就只会学怎么勾引男人吗?”
她走飞蓬身边,粗暴地踢翻了她面前的木桶,飞蓬被水溅了一身。她身上的纱衣顿时被水浸湿,贴在了身上。在昏暗的灯火之下,若隐若现的透出白皙的肌肤来。
老宫女冷笑一声,讥讽道:“呦,你看看,你看看,这小妮子身段真是不错呢,难怪那些男人们看了都忍不住呢。”
“对啊,你看看,她热的浑身都出汗了呢。我们帮她凉快凉快。”
两个老宫女戏谑地对视一眼,一步跨上,分左右将飞蓬推倒,把她身上的纱衣给扯了下来。
一个老宫女拿着纱衣在灯火下看了看,顿时眼睛发亮,“唉,你看看,这清商署的纱衣,就是成色好啊!”
另一个老宫女贪婪地看着,啧啧赞叹道:“是啊,这衣服在外面可值不少钱呐。”
“你们还给我,这不是清商署的,这是...”飞蓬本想说这是宋歆赠送的,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说出口。
即使如此,老宫女却也猜到了,冷笑道:“呦,这怕不是你那个情郎送的吧?”
“求求你们了,能还给我吗?”飞蓬乞求道,可是她的乞求,只能让这两人变本加厉。
“哈哈,想要回去?你还想见他吗?告诉你吧,来了这里,就别想着回去了。”说完两个老宫女将纱衣抓着,两边一用力,就听撕拉一声,纱衣被撕成了两半。
飞蓬顿时就怔住了,愤怒地指着她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宫女走上前,将纱衣扔在飞蓬的面前。
“捡起来呀,嘿嘿。”老宫女冷笑一声。
飞蓬下意识地去捡纱衣,老宫女突然抬脚,将她踢倒在地上。两个老宫女拿起洗衣服的短棒,左右开弓抽打飞蓬。小姑娘痛的惨叫,确也没有能激起她们丁点的同情心。
“你这骚狐狸!来这里还摆你那清商署的架子,还敢瞪我们,反了你了!打死你,我饿死你!”
打了一会,两个老宫女有点累了,指着地上的脏水通吼道:“去把脏水倒了!把衣服洗干净!不然不许你睡觉!”
飞蓬浑身青肿,嘴角都流了血。可还是强忍着疼痛爬到水桶边上,吃力地站起来,提起脏水桶。
可刚走了两步又被一个老宫女给绊倒了,“哎呦,你这不长眼的,没看到老娘我的脚吗!”老宫女却还倒打了一耙。
“飞蓬知错,飞蓬知错。”虽然摔在地上,飞蓬还是战战兢兢地说道。
老宫女一个耳光甩在飞蓬的俏脸上,顿时把她的脸颊给打的青肿起来。老宫女看到这样,心中好受了些,至少这小妮子的脸没刚才那么好看了!
飞蓬这次被打怕了,连看都不敢看她们一眼。提着脏水通绕开她们去外面沟渠。
“唉,我看她还是不服啊。”一个老宫女说道。
“哼,那就好好收拾她。”看着飞蓬回来,老宫女说道:“今晚把这些衣服都洗干净,晾起来。我们去睡一会,如果起来你还干不完,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她抬手在飞蓬脸上拧了一把。
她们走后,飞蓬捂着肿起的面颊,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可是看到了地上几大盆脏衣服,不禁一个哆嗦。
默默走到脏衣旁边,她看到了地上的洗衣用的木棒,真想用它来了结了自己。
这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温柔微笑的少年,她自杀的念头瞬间就被这微笑给瓦解。
飞蓬抹了一把眼泪,自语道:“宋公子,我一定好好活着,等你来接飞蓬回去。”
清晨,两个老宫女打着呵欠前来查看,看到飞蓬累的昏睡过去,不过她们更惊讶的是,这个小姑娘竟然把衣服都给洗完了。
两人对视一眼,走上前去一脚踢醒飞蓬,呵斥道:“谁让你睡的!衣服洗完了,还要去各宫门口收恭桶!”
“是是,飞蓬马上就去。”她说着就要向外走。
“等等!”老宫女又叫住了她。
“你看你什么样子!”
飞蓬一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件襦,老宫女讥讽道:“穿这样出去,想要勾引谁啊?哼,那里有宫衣,快去换上!没用的东西,今天的朝食你就别吃了!”
两个老宫女就这么看着,在身后讽刺道:“哼,这衣服才适合你的身份。”
飞蓬忍耐着他们的讥讽和谩骂,去拿了件粗糙的宫女衣裙换上,此时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几声,她只好把腰带扎进了些,希望这样能暂时帮她抵挡一下饥饿感。
这时候,门口一辆收取恭桶的驴车路过,一个小宦官跑进来,问道:“两位中家(无品级宫人的称呼,全称为“中家人子”),今天谁去收恭桶啊?”
老宫女一指飞蓬,“她跟着你去!”
“哦,新来的啊。”小宦官点点头,对飞蓬说道:“那你跟我走吧。”
半路上,小宦官问道:“这位姐姐,你被他们欺辱了吗?”
可是飞蓬却没说话,在这万一说错了话,又要挨一顿打。
小宦官讨了个没趣,自我解嘲地说道:“他们这些老宫人啊,就是爱欺负新人。凡是新来的,都会脱层皮。忍忍就过去了。”
飞蓬点点头,“多谢。”
“对了,他们一定不让你吃饭了吧,来,我这还有块粟饼,你拿去充饥。不然会饿晕的。”
飞蓬犹豫接过,轻声说道:“多谢你了,我叫卫飞蓬,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肥,是个小黄门,八岁就净身入宫了。”
“叶肥?”飞蓬一听这名,噗嗤一笑。
“哈哈,是不是我这么瘦小,却叫个肥字?”
“是啊,有点意外呢。”飞蓬说道。
叶肥说道:“我从小家贫,吃不饱饭,阿父就说,“你要是将来能顿顿吃肥肉,那我就不担心啦”,所以他就给我起名叫叶肥了。”
飞蓬笑道:“原来这样啊,那你后来吃上肥肉了吗?”
“哈哈,我阿父以为进宫就能吃饱,可是你看我还是这么瘦。”
和这个小宦官说话,让飞蓬的心情稍微好了点,叶肥问道:“这位姐姐,我听说清商署有个人被送来这里做杂役,不会就是你吧?”
“是我。”飞蓬道。
叶肥摇摇头,有点惋惜道:“我听说那里衣食不愁,将来说不定还能伺候圣上,哎,姐姐你是怎么了,犯了错吗?”
飞蓬摇摇头,她并不想提这件事,她听说了宋歆因为自己被严厉呵斥,还有些担忧。
看见飞蓬不愿说话,叶肥也没追问,“对了,卫姐姐,那两个中家,在这里是出了名的刻薄凶狠,你千万不要顶撞她们。”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终于到了内宫门口,叶肥开始摇动小铃,紧接着就有宫内的女子和宦官提着恭桶出来。叶肥和他们显然都熟了,时不时地说笑两句。很快车子就装满了,被日头一照,这味道可不是那么好闻的。
“嘿嘿,我都习惯了,姐姐你过几天就不会觉得臭了。”叶肥说道。
“谢谢你安慰我,我没事的。”飞蓬微笑道。
“姐姐你这么好看,说不定哪天遇到陛下,他就把你封了做个夫人哩。”
飞蓬自嘲地摇摇头,她可不想嫁给什么皇帝,“这些恭桶要送去哪里?”
叶肥说道:“要去东南角的永巷令,等他们刷干净后,我们傍晚还要再送回后宫去的。”
“那为什么你来收呢?”
“姐姐你有所不知,永巷令的宫人是不能到里面去的,一会你到了就明白了。”
叶肥的话果然不错,到了那里,飞蓬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宫人不能到后宫去了。
这里的宫女和太监,都是一身的脏污,他们穿着露出手臂和腿的短衫短裤,身上沾着乌黑粪水,有的女人年纪也就不到二十五,可是看起来却像是五十岁的老妪。见到运送恭桶的车子过来,马上聚拢过来,机械地搬走恭桶,到水池边开始刷洗。
叶肥拉着飞蓬到远处看着,低声说道:“他们都是曾经别的令署的人,犯了错才来这里。这里可是要人命的啊,能活个三五年的,就算不错了。”
飞蓬一阵哆嗦,今天那两个老宫女还说要把自己送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