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石响惊弦

九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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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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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老师没有想到,卡车的后货箱里是整整一车的子弹,有十万发之多。

不用把信看懂,关老师也明白了佐藤的意思。

关老师潸然泪下,一边督促着同志们赶紧把子弹运走,一边跟关队长说:“让他入土为安吧。”

关队长疑惑的看着佐藤的尸体。

“他是日本人?”

“他是我们的战友。”

关老师坚定的说。

五日财源五日求,一年心愿一时酬;提防别处迎神早,隔夜匆匆抱路头。

大年初五迎财神,店铺开张迎宾客。

知新书铺也在鞭炮声中开张营业。轻寒一进来就发现关老师与往日有些不一样,示意槐花站在门口,自己到里面。

关老师隔着书架递给轻寒一封信。

轻寒疑惑的打开信,低头看信。再抬起头时,轻寒一脸的不可思议。

“佐藤,难道是我认识的那个佐藤?”

关老师哀伤低语:“佐藤是日本共产党员,他是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他还很年轻,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他的年纪。但我忘不了那张年轻稚嫩的脸,总是带着羞涩的笑。多好的孩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我真的难以想象,最后那一刻,他是何等的勇气啊。他才是个孩子啊!”

轻寒缓缓低语:“这是他留给你的信。他说他不能阻止这场战争,他甚至不能挽救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这些子弹送给中国共产党的队伍,希望能帮到你们。这是他唯一能为反***斗争而做的贡献。他还说,对不起!”

关老师再次潸然泪下,低语:“作为日本共产党员,他要承受的比我们多的多。”

轻寒低声叹息。

“这才是真正的忠义难两全。”

“心灵的痛和撕裂远比身体的痛和撕裂更甚,他是经历了地狱般的痛苦才做出的决定啊。”

轻寒低语:“之前,我的司机也叫佐藤,后来换了人。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关老师忧伤低语:“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如果是,他已经去了,徒留遗憾和伤悲;如果不是,天使走了,留下的可能是恶魔。”

“是,毫无意义,可我就想知道。”

“为什么?”

“我想知道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是的,轻寒想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轻寒想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大意,失去了一名志同道合的战友,失去了一名隐身在恶魔中的天使。他经历了多深的伤害、纠结、痛苦,才对着自己举起了枪。

回想与佐藤相处的点点滴滴,轻寒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同一个人。那个年轻、稚嫩、羞涩、善良的孩子。最后那一刻,他该是多么无助,该是多么害怕,该是多么想倾诉、哭泣,该是多想有一个肩膀依靠一下。如果那时有人站在他身边,给他依靠和信念,也许他就不会放弃生命。

这一刻,轻寒后悔了,后悔自己不曾仔细看看那个羞涩的佐藤,那个对自己说夫人很好的年轻人。

轻寒闭了闭眼睛,平复自己的情绪,低声说:“这几天让同志们不要进城了。”

关老师收起哀伤,心神一禀问:“小鬼子有行动?”

“最近小鬼子受到的打击不小,武田太郎恼火异常,奉天城的反日情绪也越来越高,武田太郎知道不能再屠村了。他命令酒井动用所有的暗线,我不能确定酒井手里的暗线有多少,分布在哪里。”

“好,我会通知所有人。”

这个年让轻寒再次忧伤起来。轻寒特意注意到,那个羞涩的佐藤再也没有出现。

正月十五刚过,轻寒收到了一封家信。

那天,轻寒刚好在家,槐花惊喜的拿着信进来。

“寒哥,家里来信了。”

轻寒想起自己写给父亲的信,心里一动。

轻寒拆开信目光快速浏览。原本有些紧张的心随着字里行间的语句放松下来,脸色柔和起来,嘴角牵出笑意。

槐花一直看着轻寒的神色,轻寒由紧张到轻松,由担心到会心一笑的模样,槐花一丝都没有错过。

“寒哥,家里还好吧?”

“好,好的很。”

轻寒笑着抬起头,宠溺的看一眼槐花。

“过来。”

槐花乖巧的过去,轻寒伸手拉着槐花坐在自己的膝头。

“一起看吧。”

槐花就着轻寒的手看,眼睛越睁越大,最后侧头看着轻寒,惊讶的说:“寒哥,您怎么跟老爷说了?”

“你是我的妻,是耿家的媳妇,当然要告诉父亲。”

“这是真的吗?老爷说记在族谱上了呐。”

“当然是真的,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当然要上族谱。”

槐花喜极而泣,潋滟的水眸里溢出激动和喜悦的泪珠。趴在轻寒怀里,低低的抽泣着。

“傻丫头,哭什么?”

槐花呐呐的说:“没哭,我高兴。寒哥,您真好!”

轻寒低叹一声,搂紧怀里的小人儿,附耳低语:“傻丫头。”

槐花贴着轻寒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幸福的闭上眼睛。

刚闭上眼睛的槐花突然坐直身子,抬起头看着轻寒,黑白分明,水光潋滟的大眼睛露出害怕担忧。

“寒哥,太太……太太……”

老爷的信上只字未提太太,轻寒心里明白。依着母亲的性子,一定会断然否定,甚至会连带着恼了耿叔和翠姨。槐花离母亲选媳妇的条件相去甚远。即使自家儿子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在母亲眼里,那也是千好万好,世上最好的闺女配儿子那都是高攀。槐花一奴才出身,除了一张狐媚子般的脸,怎么能配上她霁月风光的儿子?

想到自己的母亲,轻寒目光宠溺的看着槐花,柔声说:“母亲她会想通的。”

槐花柔弱的靠在轻寒怀里,低声说:“太太身子骨不好,这样最好。不知道也不会生气,不生气就不会伤身子。”

轻寒心疼的叹息一声,额头抵着槐花,低语:“我的傻丫头。”

轻寒敢给父亲写信,却没有勇气告诉母亲。轻寒心里有愧疚,对母亲对槐花的双重愧疚,让轻寒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见面了,自己该如何面对。

父亲见识非同一般,轻寒了解父亲,所以才会无一隐瞒。父亲来信中也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如同以往的家书一样,言简意赅,寥寥几句说明一切安好,勿念。

这封家信让槐花高兴了好几天,每天精致漂亮的小脸上都是开心不已的笑容。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正月过完,被曼妮的一封家书打住了。

曼妮的家书琐碎细致,累叙了家里近三个月的琐事。

轻寒到奉天后,除了和父亲的书信来往,也就和曼妮有联系。轻寒每月都会与父亲通信一次,家里的情况父亲也总是寥寥数语。与曼妮虽然两三月才通一次信,但曼妮的信极尽相信,轻寒关心的人和事,曼妮都会一一累叙。也是这一年中,轻寒才慢慢了解了一些曼妮。原来自己的这个妹妹才真正是玲珑剔透的人儿,冰雪聪明、通透豁达,是轻寒最为喜欢的性子。

曼妮的信才真正让轻寒吃惊。曼妮告诉轻寒,自己的好弟弟不散,竟然跟陶云勾搭在一起了。曼妮幸灾乐祸的说,张鸿民他活该,活该他头上长草,心里长霉。我就不告诉他,让他一直过春天,绿油油的多好。曼妮说西风整天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只感叹,家里的两个哥哥做事都让人难以理解,天马行空的。看不透、抓不住、猜不到。变化最大的要数两位姨娘,直接来了个置换。原本与母亲亲密的木讷的柳姨娘,如今因着不散的交际圈子反倒是活泛了起来,每天忙的不见人影,不是去了这家打牌,就是约了那家太太听戏,来往的都是北平有头有脸的人家。反而是原本咋咋呼呼的晴姨娘,可能是老了,折腾不动了,每天不是跟太太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就是拉着翠姨和福嬷嬷一起打牌。四人整天在家折腾的乐滋滋的,偶尔一起逛街,买一些老掉牙的东西。

曼妮信中感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父亲喜欢晴姨娘了。因为晴姨娘的性子实在是讨喜,什么年纪什么状态。年轻时艳丽娇俏,中年时温柔贤惠,老了平和慈祥。曼妮甚至调皮的问轻寒,我说的对吗?

轻寒看到这里不由得会心一笑,低语:“这丫头。”

曼妮信中说家里如今最缺的就是孙儿。外孙儿偶尔来一次,都快被一院子的老人家吓着了。好在,这一令人惊悚的画面很快就结束了。石头的媳妇生了一可爱的小闺女,像极了槐花,漂亮极了。家里的一众老人家,每天看着那小丫头两眼直冒光。连人家的亲奶奶抱着,都能让太太和晴姨娘挑出一堆毛病来。小丫头已经八个月来,每天都在太太院子里逗着一众老人家。玉兰姐可说了,等大少爷有了孩子,她就去奉天给大少爷带孩子。

曼妮信中问自己的大哥,是不是已经拿下槐花了。她可是看见父亲收到大哥信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进了祠堂,好长时间才出来,出来后一脸的喜气。

曼妮调侃到,能让父亲进祠堂的喜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大哥娶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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