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石头的原斥候队长,三十多岁,个子不高,话也很少。从第一次与陈嘉见面,到现在总共没说几句话。从石头对他恭恭敬敬的态度来看,这家伙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凡。
从作坊出来,坐着摇摇晃晃的牛车往回走,陈嘉看了看沉默的三人,慢声道:“挖池塘,建房屋,做水车,这些活的量可不小。你们有没有什么为难之处。”
石头偷偷看了一眼杜平,想说话又咽了下去。
杜平抬眼拱手回答:“少爷,这些活量很大,水车我们在北方见过,但是没有做过,回去还要和做木匠的兄弟合计一下,至于水塘和房子是我们干惯的事,没啥问题。”
“嗯,回去我改一下图纸,然后交给你,你们算一下费用,包括材料人工。人手不够你先找小黑,他那里有几个大孩子,做点力气活应该问题不大,还不够的话你们自己想办法找人。我的要求就是活必须干好,人员你自己解决,费用可以和张管家详细算,不要报高价,也不要亏着自己,毕竟大家也要赚钱养家。吃饭问题还是老规矩,你们和作坊的人搭伙吃,费用算我的。需要什么工具跟我说,能解决的我帮你解决,我解决不了的就要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杜平又是恭恭敬敬拱手回答:“小人知道了,谢谢少爷照顾我们兄弟,我杜平感激不尽。”
一旁的石头也是恭恭敬敬低头行礼,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陈嘉展颜笑道:“不用太客气,石头是我的老街坊邻居,乡里乡亲相帮过活,这些都是应该的。”转头又对小黑说到:“你同伴里面找一些能吃苦,力气大的,回头给杜平看一看,能用的就用。另外作坊里面也需要很多人手,有一些活也适合女孩子做。你找一些人回头给陈洸看看,能用的留下,你的小伙伴里和街坊邻居里面有适合的优先。还剩下的人你去问问看,愿不愿意和你一样到我家来,可能月钱很少,但是至少能有个温饱。”
小黑笑得合不拢嘴,连忙道:“好的少爷,回去我就去问。”
一路无话,牛车慢悠悠进了南城门,在离家还有一里地的时候却出了事情。
一匹惊马顺着大街疾驰而来,正好与陈嘉他们迎面相撞。赶车的老头和车上的几人尚未反应过来,惊马便撞上了车辕,马上飞出一道红影撞破了车棚,正好落在牛车中间。惊马受创之后更是奋力疾蹄,沿着大街便一路跑了下去,一路上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几人还在蒙圈中,红影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众人定睛一瞧,嚯,还是个女子。
之所以说是个女子,不是姑娘或者妇人,原因就是一张脸已经是灰扑扑的,完全看不清真面目。衣衫也有几处破损,臂膀处还隐隐渗出血来。
这女人可能因为手臂受伤,吃痛之下惨呼一声又趴了下去。
陈嘉总算反应过来,欠身相扶,哪晓得手刚接触到她的手臂,便传来一声惨叫,吓得他立马收回了手。
“这位姑娘,大姐,夫人,你先趴着别动,我现在去帮你叫大夫。”陈嘉小心翼翼俯身在女子耳边说道。
女子转头睁着满是泪水乌溜溜的大眼睛怒斥道:“眼瞎么?什么夫人夫人地乱叫。”
此时的女子蓬头垢面,饶是陈嘉很努力了,依然分辨不出来此人到底长啥样,闻言苦笑一声,也不打理她,跟同样惊魂未定的老头吩咐道:“老丈没事吧,前面就有个医馆,我们送这位姑娘去医馆。”
老头四处打量了一下牛车,涩声回答:“车被撞坏了,怕是走不了了。”
此时陈嘉四人已经从牛车上下来,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一边的轱辘已经歪斜着,应该是车轴断了半截的样子。
陈嘉也没有多想,回头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我陪这位姑娘去看病。”
杜平抬眼看看医馆离这里已经很近了,也不矫情,拱手道声告辞,便带着其余二人走了。
陈嘉又转头吩咐赶车的老汉:“你叫人帮忙先把车抬到一边,你看看牛有没有事。回头该要多少损失你来我家和张管家算。”
赶车的老头与张管家也算熟识,唯唯诺诺答应下来,便招呼路边的闲汉们帮忙抬车。
陈嘉检查了一下女子的伤势,应该没有骨折之类的,顶多就是擦伤,所以也就放下心来。抱起女子便往医馆走去。
医馆很近,没走几步便到了,医馆里的人其实也早就看见了车祸,一个年约五十的大夫迎出门来帮着把伤者送到里间的榻上。
大夫要给伤者看病,陈嘉也不方便在一旁看着,便与大夫说到:“我叫陈嘉,桥对面陈府便是我家。我先回去换个衣服,晚些再过来。”
大夫笑道:“我与你家张管家相熟,少爷尽管去便是。”
陈嘉刚想转身,却发现衣服被抑制白嫩的手拉住,低头一瞧,原来是躺在榻上的红衣女子,于是奇怪问道:“姑娘你拉我衣服作什么?”
女子哀求道:“帮我把马找回来好不好,再晚就怕被人偷了。”
陈嘉想笑没敢笑,爽气答应,“行,我现在就是帮你找,惊马应该跑不远,找到马我帮你送回来。”
女子低声到了声谢,陈嘉浑不在意,转身出了医馆,恰巧遇见一个街坊在门口看热闹,询问之下方才晓得惊马早就已经跑出老远,已经有几个差役赶过去了。
想了想,还是向惊马消失的方向赶去,路过事发地点,牛车已经被抬到了路边,赶车的老头正牵着牛准备离开。
“老丈,您没伤哪里吧,若是哪里感觉不舒服就去医馆找大夫看看,费用我来出。”陈嘉关切问道。
“谢谢少爷,我没伤,就是被吓了一跳。这牛也没事,车坏了,我去车行找人拉回去,修一修应该还能用。”
“行,那我先去找马,费用你去找张管家算。”
“好嘞少爷,您先忙您的。”
这时代真的是个好时代,放前世不给二十万决计躺在地上不起来。心里感慨着,脚下却没有闲着,走了大概有二里地,瞧见前面几个差役正牵着惊马往这里走来。
远远望去马甚是高大,棕红的毛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差役们都是认识陈嘉的,远远便打起招呼。等几人走到近前,发现还真的有一个脸熟的,正是蒋屠夫案看守蒋屠夫家门的几个差役中的一个。
那差役躬身行礼道:“少爷没事吧,刚才可吓死小人了。”
陈嘉点头微笑,“我没事,一点没碰着,就是弄了一头一脸的灰。”
几个差役也都上前施礼,陈嘉回礼后指着红马问道:“就是这匹马么?”
领头的差役点头称是,陈嘉含笑道:“此马我去还给它主人,如果你们有事就去医馆,马主人正在医馆疗伤呢。”
领头差役忙将缰绳递给他,苦笑道:“少爷,这一路有几个受伤的,都不严重,可是就怕人家家属要找事。”
陈嘉笑道:“受伤的就送去医馆看病。剩下的事情等看完病再说。”
差役也笑道:“少爷说的是。”
陈嘉突然看见马的左前肢有个伤口,鲜血早已湿透马蹄,“这马也受了伤,我先牵去医馆,你们去找个兽医来也帮它治疗一下。”
差役道:“少爷,那医馆有兽医,可以一并治了。”
陈嘉一愣,现在的医馆人兽一起治的么?到了这个世界虽然说已经一年了,可是基本上不怎么出门,所以对很多事情还是非常陌生。心里小小惊异,脸上却是没有显现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牵去医馆。”
当他们来到医馆时,医馆门口已经围了许多吃瓜群众,大伙都在议论刚才的车祸。见陈嘉等人来到,纷纷让开路,有熟悉陈嘉的开口问道:“陈少爷,您没事吧。”
陈嘉将马缰绳交给差役,示意他将马栓与一旁。见有人询问,转眼看去,原来是一个街坊邻居,便笑道:“我没事,就是吃了一嘴灰。”
众人齐笑,见陈嘉和气,有胆大着也附和道:“就差一点就伤到陈少爷,真正是好险。”
“可不是么,牛车就这么大,车上还坐了四个人,好巧不巧她落在中间,我背心上的冷汗到现在还没有干呢。”
众人见陈嘉说得有趣,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有说少爷福泽齐天的,不一而足。
陈嘉朝人群拱拱手,歉意道:“各位街坊,在下还要进去看看伤者,回头空了再和大家聊,失陪了。”
到了医馆内间,见红衣女子躺在榻上,身上包扎了好几处,大夫已经不见踪影。
上前观看伤者,发现伤者的脸已经擦干净,看上去也就十五六的样子,模样倒是秀丽。此时双眼紧闭,仿佛已经睡去。
正准备出去时,恰好大夫从里间走出来,见到陈嘉便拱手道:“陈少爷,您放心,伤者无甚大碍,就是有几处擦伤。伤处浑家已经帮她处理好,休息几日便无事了。”
陈嘉讶然,居然只是擦伤?人都飞起来了,还撞破了牛车棚,居然只是擦伤,可见这女子有多幸运。
于是拱手道:“我先回家换身衣衫,有需要就遣人到我家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