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闻人月白与户部衙门值守的文吏完成了公文交接,老严见他出来,连忙上前帮忙推轮椅。
“公子,那位乔姑娘要见您。”老严在闻人月白身后说道。
见闻人月白没有回应,老严想了想,轻轻俯下身子道:“公子,老奴瞧那乔姑娘倒是个不错的性子,您这些日子闷闷不乐,兴许乔姑娘与您说说话便好了。”
闻人月白微微仰起脑袋,有些奇怪地看了老严一眼。
“阿翁,你从前可不会这般为别人说话。”
老严“嘿嘿”笑了两声,“这不都是为公子考虑嘛。”
他听出闻人月白的话中没有拒绝的意思,不待他继续开口,索性问了路,带着闻人月白向度支司的方向而去。
度支司的院中并排建了四间署舍,老严头一回来不认得路,左右也无人看守,一时不知该到何处去找乔悠悠。
“阿翁,你在此等我吧。”闻人月白自然知晓乔悠悠平日所在,正欲独自去找她,余光却瞥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仔细瞧去,正是乔悠悠。
“乔——”
老严也看到了,正欲喊她,却突然被闻人月白抬手制止了。
闻人月白望着乔悠悠的方向,只见她身形有些鬼祟,竟然不知从何处找来了钥匙,打开闵元署舍的门,一个闪身溜了进去。
她偷偷进闵元的房里做什么?
闻人月白蹙起眉毛,没有作声。
“你们是何人,在此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值守小吏的声音。
待看清是闻人月白,那小吏神色连忙恭谨起来,道了声“闻人公子”。
闻人月白神色淡淡,说自己有东西放在度支司,临走特地来找。
“闻人公子,可要小的进去帮您一起找?”小吏说着就要向度支司的院里走,被闻人月白轻轻抬手拦住。
“不必,你去忙罢。”
“……行,得嘞,有事您吩咐。”小吏摸了摸脑袋,也不好多问什么,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闵元的房门打开了,乔悠悠轻手轻脚走了出来,反身将门锁好。
一转过身,乔悠悠一眼便瞧见了院子门口的闻人月白,像是吓了一跳,连忙向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无旁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她远远对闻人月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回到自己的署舍内不知做了些什么,这才终于走了出来,步履轻盈,像是有什么事情大功告成一般。
待她走到自己面前,闻人月白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方才……”
他的目光向闵元的署舍瞥去。
“我方才啊……”乔悠悠背着双手,眼珠忽然一转,“诶,小白,你不生我的气了?”
闻人月白:“?”
“公子,老奴……老奴内急。”老严说完捂着肚子走了。
闻人月白垂下眸子,语气波澜不惊,“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哎呀,我那天就想和你解释清楚的!”乔悠悠蹲下身子,仰头望着他,目光真诚。
“我真的不是因为担心你身上的骨毒传染给我,那天才躲着你的。”
乔悠悠蹲在地上,脚尖又往前蹭了些许,下巴都快挨到闻人月白的手臂了。
“你看,我都离你这么近了,根本没在怕的好嘛!”
手背几乎能感受到她鼻尖呼出的气息,闻人月白眸光轻颤,身子有些微微僵硬。
他移开目光,“那你那日为何……”
乔悠悠眨眨眼睛,娇俏明媚的脸上竟显得有些苦恼。
“其实是因为……怎么说呢,我先前并不晓得骨毒发作会是怎样的痛苦,那日因为你的药毯,我才从大夫那里知晓此事。
小白,我知道你平时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很难受的。我把你当成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作为朋友,我却什么都帮不到你。
也许我应该安慰你,但是我知道,自己没有经历过那种痛苦,根本不配说什么感同身受,或许你也早已听倦了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
乔悠悠皱着一张小脸,声音陡然低下去几分。
“我那日其实是因为心中太难过了,不知该以怎样的情绪面对你,所以才躲着你的。”
闻人月白怔住了。
他没有想过竟然是这样的缘由。
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闻人月白望着乔悠悠满面的苦恼,周遭原本明媚的阳光不知何时变得黯淡下来,原来是天空中飘来一团乌云遮住了太阳。
他忍不住轻轻抬了抬手腕,终究又克制地收回了手。
“咳,乔姑娘。”闻人月白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你方才去闵主事的房中做什么?”
乔悠悠终于从情绪中回过神来,歪了歪脑袋,看着闻人月白的眼睛道:
“你先说你不生气了,我就告诉你。”
“我本就没有……”
“我不管,快说你不生气了,以后也不许随便生气。”乔悠悠执拗地望着他。
闻人月白与她对视片刻,终于认输了,依着她的话说了一遍。
“这才对嘛!”
乌云被风吹散,暖洋洋的阳光重新洒落在二人身上。
“我刚才啊——”乔悠悠环顾四下,站起身,俯身凑到了闻人月白的耳边。
闻人月白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乔悠悠低声说了些什么,闻人月白的眼眸微微睁大。
“此事你可有把握?”闻人月白十分认真地侧过身子问她。
乔悠悠郑重地点点头,随即疑惑道:“咦,你耳朵怎么红了?”
闻人月白忙说没什么,是太阳太大了,热的。
乔悠悠“哦”了一声,半点没有怀疑。
闻人月白面露隐忧,“此事即便你有把握,但代价……”
乔悠悠站直身子,对着闵元的房门低低“呸”了一声。
“哼,反正这狗屁混账衙门我也受够了。姓闵的既然铁了心要和我过不去,那大家就都别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