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说书的热闹,排在长长队伍中的人们也终于感到时间过得快了一些。
祝澜和祝青岩终于如愿以偿地买到了新丰包子铺的小笼包,热气腾腾,令人食指大动。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京城的天空渐渐被一层粉红色的云霞笼罩,街上的人流也终于逐渐变得稀少,那说书人不知何时也已经离开了。
祝澜二人捧着包子向租的宅子走去,经过一条窄巷口时,忽然瞥见巷子里有个人影,不知正在忙碌着什么。
“好像……是那说书人?”祝青岩借着光线分辨了一下后说道。
她想起方才这人讲到自己与祝澜的事情时夸张的描述,忍不住走上去,从背后拍了拍那人。
“喂——”
“啊。”
那说书人却好似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唇上贴的胡须刚刚被撕掉一半,正耷拉在唇边,随着呼吸一颤一颤。
祝青岩瞪大眼睛,方才对方被吓到叫了一声,那声音分明是个女子!
“咳咳!”那说书人轻咳两声,又恢复了男子声线,“今日的书已经说完了,二位客官若是还想听,便请明日悦来茶馆赶早吧!”
祝青岩却好奇地伸手去扒拉对方挂在唇边的胡子。
“干什么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哎哎——!”
话未说完,那假胡子已经落入了祝青岩手中。
“分明是个女子嘛,干嘛扮成男人出来说书?”祝青岩打量着手里的假胡子,感觉有些新鲜。
“你还给我!”那说书人一把将胡子夺回来,再开口时已然恢复成了少女清脆的嗓音,语气满是不高兴。
她哼声道:“都是走江湖卖艺的,旁人若知晓我是女子,谁还来听书?”
“为什么?”祝青岩不理解。
“还不是悦来茶馆那些臭家伙,非说什么听女子讲书没有味道,还说哪有女子出来讲书的。哼,那我便装成男人忽悠他们,再赚他们的银子!”
说书人一边数着今日说书收到的打赏,一边嘀咕道:“装成男人也好,我又不会武功,装成男人还能少了许多麻烦。”
祝青岩点点头,这点倒是没错。
“敢为这位姑娘尊姓大名?”祝澜走上前,对她拱手道,目光中亦有几分好奇,“可是会变声之法?”
“我叫褚辛。”她带着几分得意地轻哼一声,“变声之法又有何难?”
后面半句,褚辛一张口,俨然又是男子的声音。若非面对面知道她是个姑娘,定然听不出丝毫破绽。
“我打小跟着我爹卖艺走江湖,见过的人多了,最喜欢学他们说话。学着学着,自己就琢磨出了些门道。”
说这句话时,褚辛又接连变换了好几种声线,有垂暮老人的、有稚龄孩童的,男女不一,但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祝青岩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神奇的技艺。
褚辛看起来年纪不大,甚至比祝澜二人还要小一些,免不了小孩子心性。见祝青岩面露惊叹,一时忍不住继续炫耀道:“莫说模仿人了,便是飞鸟走兽、风声水声,都不在话下!”
说着,又鼓起腮帮子,表演了一段山涧鸟鸣,给祝青岩听得两眼发直。
这样精湛的口技表演,饶是祝澜也只是曾经在书中读过,没想到今日竟凑巧碰上了高手,亦是开了眼界。
“瞧你年纪不大,怎得一个人出来卖艺?你父亲呢?”祝澜好奇问道。
褚辛刚要张口,眼珠忽然一转,“我爹就在隔壁街卖艺,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找我爹啦!”
说罢,褚辛便转身抱着自己今书赚来的银两,一蹦一跳地走了。
祝澜原本还想问问她关于那科举案的事情,但褚辛已经走远了,只好作罢。
祝澜二人也正要离去,忽然,祝青岩感觉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她弯腰在暗处摸了摸,捡起一只小沙包,沙包上用黑色的线绣着一个工工整整的“辛”字。
“她说自己叫褚辛,应该是她的东西吧?”祝青岩道。
祝澜点点头,“应该是她方才在这里整理钱币,不小心从身上掉下来的。这里光线昏暗,所以她也没注意到。”
祝青岩连忙拿着沙包追出巷子想要还给褚辛,但哪里还找得见她的人影?
“咦,她不是说她去隔壁街找她爹吗,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她应该是骗我们的。”祝澜环顾了一下四周,沉声道,“她小小年纪流落在外,对我们两个生人有些警惕很正常。想来是怕我们知道她孤身一人,会起什么不好的心思。”
“……我们看起来像坏人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祝澜说罢,又拿过那沙包,借着灯笼的光线仔细看了看。
“这沙包线头脱落,布料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却还被她带在身上,应当是十分看重的物件,丢了肯定会着急。”
“那怎么办?”
祝青岩估摸了一下时辰,很快便会有扫街夫来清扫路面了,若把沙包留在这里,肯定会被当作垃圾收走,不禁皱眉道:“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沙包丢了,难道我们在这里一直等?”
“你记不记得,她方才说——若是还想听书,便请明日悦来茶馆赶早。像这样的说书人,一般都有一个常驻的说书地点。茶馆人少之时,才会出来换个地方继续说书。”祝澜思索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直接去悦来茶馆还给她?”祝青岩想了想,表示自己知道那茶馆在哪里,但是明早她要去一趟驿馆托人给阿静寄信,与悦来茶馆不在一个方向。
“无妨,你将那茶馆的位置告诉我,明日上值的路上,我顺便送去便是。”
祝澜将那沙包揣进了怀中,二人向回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