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乔悠悠一大早便完成了点卯。刚踏入署衙,便听闻有人说主事大人寻她。
闵元作为度支司主事,独享一间署舍处理公务。见乔悠悠推门而入,他即刻换上一副亲切和蔼的面容,示意她落座细谈。
“乔员外,来户部这几日,公务可还顺手?”闵元抿了一口茶,闲谈似的问道。
乔悠悠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直截了当地道:“还行,就是规矩多了点儿。”
闵元“呵呵”一笑,“乔员外身为新科进士,能力与智慧必定是出类拔萃的。不过……官场如战场,咱们户部的差事,可非比寻常。有时为了朝廷大计,需得多付出一些辛劳,确保诸事无虞。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乔悠悠眨巴着眼睛,点点头道:“自然,主事大人放心,只要是当值的时辰,我一定勤勤恳恳,绝不摸鱼。”
闵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虽然不明白她说的“摸鱼”是何意思,但这不重要。
“不是,你没懂我的意思。”闵元放下茶碗,身子向前倾了倾,语气放缓。
“我是说,为了朝廷与百姓辛苦一些、多付出一些。咱们户部事务繁杂,有时难免要增时理事,看看你身边的那些同僚们,哪个不是兢兢业业……”
“我也兢兢业业啊。”乔悠悠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无辜,“凡经我手的账册,绝不可能出错,大人您不信尽可以查一查。至于增时理事……我的事情都做完了,按照朝廷规定的时辰下值,难道效率高也有错?”
“你……”闵元张了张嘴,错愕地望着她。
说不通,怎么就说不通呢!!!
她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真是要了亲命了,侍郎大人怎么把这么一个愣头青塞到度支司里来啊!
瞧瞧另一个一同进来的员外郎肖婉,人家恨不得天天住在度支司,一个人能干完三个人的活。
要是所有人都能像她这样该有多好!
再瞧瞧眼前这个姓乔的,同一科考出来的进士,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闵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莫生气,莫生气。
既然晓之以理行不通,那便只能动之以情了。
“这个……乔员外呐。”闵元斟酌着词句说道,“听本官一句劝,年轻人多吃些苦没坏处,你不吃苦,旁人就会领先你一步。唉,本官实在看你是个好苗子,才和你讲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换了旁人不会和你说这些的。”
乔悠悠眨眨无辜的大眼睛,没有说话。闵元以为她听进去了,再接再厉道:
“俗话说得好,衙门就是你的第二个家,你的那些同僚,都像你的家人一般。咱们是一个整体,大家都在忙碌,唯有你一到酉时就走,过于特立独行,旁人还以为咱们度支司不团结呢。”
乔悠悠若有所悟,“主事大人说得对,这样似乎的确不大好。”
闵元心中一喜,以为她终于开窍了,结果下一刻笑容又凝固在了脸上。
“所以不如要求大家提高当值时的效率,规定酉时一到,所有人都不得逗留。如此,大家一同下值,整整齐齐的多好!”
乔悠悠觉得自己的想法棒极了。
“你……你给我出去,出去!”
闵元终于忍无可忍了。
苍天呐,为什么要让自己摊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下属!
既然说不通,让这样的人继续留下来,只怕会扰乱整个度支司的纪律。不行,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乔悠悠被闵元直接轰了出去,不在意地撇撇嘴,反正自己又没做错什么。
刚来到门外,便迎面撞见一人。
“闻人月白?”乔悠悠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务对接。”闻人月白言简意赅。
乔悠悠“哦”了一声,“你来找闵大人?”
她朝身后瞄了一眼,压低声音认真道:“闵大人正闹脾气呢,刚把我凶了一顿。你现在别去招惹他,省得他连你一起骂。”
“他不会的。毕竟……在下可不曾酉时下值。”
闻人月白轻飘飘地说完,便推着轮椅进去了。
错身而过时,乔悠悠隐约瞧见他的唇角似乎隐约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这家伙……方才是笑了?
还有,他怎么知道自己天天酉时下值,莫非此事在户部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乔悠悠摸不着头脑,疑惑着走了。
……
祝澜与祝青岩二人在翰林院下值之后出了宫,祝青岩有些好奇那董学士提到的包子,祝澜便与她一同来到了正阳大街,寻找那家新丰包子铺。
此时天色尚早,正阳大街那足够八辆马车并驾齐驱的路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包子铺并不难找,放眼望去,一眼便能瞧见那排着长队的铺面,面香味远远飘来,令人垂涎三尺。
祝澜二人排到了最后,祝青岩眺望了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忽然有些懊悔。
早知道要花许久工夫排队,出门之时就带本书了,省得等候太久无聊。
“啪——!”一声惊堂木,在人群之中炸响。
正在百无聊赖排队的众人,顿时全部被这声响吸引了目光。
只见一人身材瘦小,身穿灰白色长衫,当街摆上桌案,站在案后一手握着惊堂木,一手“哗”地展开折扇,俨然是个说书人。
祝青岩来了些精神,小声道:“这说书先生倒真会做挑生意的地方。”
祝澜却微微眯起眸子,用目光指了指那说书人,“你看——”
“看什么?”
“脖子。”
祝青岩闻言,向着那说书先生的脖子望去,忽然一愣。
“……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