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传烨狐疑地看着宋澜衣。
宋澜衣摸摸他的头毛,和蔼道,“传烨啊,你太小,种地这事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还是来看老师发挥吧。”
朱传烨看了看四周乌泱泱的人群,以及那些好奇的目光,扁着嘴,想要说老师其实是想人前显圣,但又没有足够的证据。
最终,他还是闭上了嘴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老师还是年轻,不够沉稳。
不像他,打小就稳重。
只见宋澜衣运转大衍道胎,凭借着对自然的亲和力,将体内的才气一一化作生命之气,注入到眼前这一亩地之中的麦穗中。
面对这堪称奢靡的催生之法,人群却淡定异常,俨然一副麻木的样子。
愣谁看了成千上百次,也能变得像他们一样,不动声色。
《黄帝内经》运转的才气,性平温和,用来催生小麦,再适合不过了。
只见在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原本只是青葱的麦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抽芽变高,直至最后,挂上了金黄的麦穗。
麦穗颗粒饱满圆润,在那些朴实的田舍郎看来,这丰收的麦穗之景,甚至堪比一堆黄金放在他们面前。
要知道,流年不利的时候,一块黄金,甚至都换不来一碗麦粟。
就当所有以为,这已经是最后的结果时,但这才刚刚开始。
麦穗如同春日的杨柳,背负着沉甸甸的果实,甚至因为沉重,被压弯了腰。
田间众人起先是惊喜,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田地间的变幻。
随着时间推移,麦秆上的麦穗,已经多到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一旁的田舍郎就像突然被扼住了脖子,猛地瞪大眼睛,眼珠子仿佛都要从眼眶中脱落出来。
朱传烨更是一下子从地面蹦起,又拍手,又在惊叫,“发了!发了!这一亩的产量,一定在五石以上!”
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地卷起袖子和裤脚,想要飞奔到田地间,亲自收割麦穗,来算一算究竟亩产了多少。
宋澜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咋咋呼呼的小孩,见过的世面还是太少了。
想着,她面色猛地涨红,一鼓作气,将体内的才气全部输送到田亩中的麦穗中。
只见麦穗几乎要拖到地面,这下子,倒真有几分杨柳的模样了。
寂静。
刚刚还在瞎嚷嚷的朱传烨,像是脖子被卡住的公鸡,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
而原本只是看个热闹的田间田舍郎,此时双目发散,呆滞地看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画面。
宋澜衣气喘吁吁地停下手,灌了一口水,这才觉得周围的氛围有些不对。
她讶异地转头,“你们怎么不说话啦?”
人群依旧是静默。
直到过了好半晌,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小宋医师……原来你真没开玩笑啊?”
宋澜衣鼓着脸,状似有些生气的样子,“我小宋医师,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从来都不说假话。难道在你们眼中,我就是那种爱吹牛的人吗?”
人群中精壮汉子,讷讷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就算是祁王大人在这里,说出能制造出亩产六七石的粮食来,小民也只会认为……祁王大人在拿我等草民说笑。”
“哦……”宋澜衣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她本来也不过是活泼一下气氛罢了。
她一挥手,豪气万丈道,“来,咱们比试比试,看看今日谁割的麦穗多。”
话音刚落,她就化作一道残影,拿着镰刀,如同一道风一般,向前卷去。
朱传烨见状,气得跺脚。
他学着宋澜衣口中的那些新鲜名词,气得直喊她名字,大吼一声,“宋澜衣,你不讲武德!”
“嘎嘎嘎嘎!黄毛小儿,安能与我比较?”
不远处,宋澜衣的怪笑声传来。
眼见两个人都去割麦穗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拿着镰刀,就赶忙跑上去帮忙。
只是他们心中不免浮现一个念头——原来,像小宋医师和朱传烨这样尊贵的人,也是和平常人一样,会玩笑打闹的。
高武世界的收割麦穗,根本就是加速版的。
而像是宋澜衣这样的存在,割麦速度,无异于一台人形机器。
不过须臾,一亩地就收割完毕。
“七、七石?!”
周围的佃户,看到这个秤砣上的数字,已经惊得瞠目结舌。
宋澜衣一脸淡定,颇有些凡尔赛道,“准确来说,应该是六石半。”
周围的目光顿时诡异起来。
单说七石还好,旁人只以为是在吹牛。
但是准确地说出六石半后……那真实性,又上了一个台阶。
再细细想下去,那就更加吓人了。
朱传烨的脸上,布满了兴奋的潮红。
此刻他拉着宋澜衣的衣角,仰头看向这位老师的脸,只觉得老师的身影,在无形中又高大起来,让他甚至有一种瞻仰的错觉。
他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老师!这种子,能在北凉大肆推广吗?如今北凉冻土刚化,正是播种的好时机!”
“还有!这种大事,必然要告诉父亲,老师你放心,新型高产粮种之功,老师必为首功!”
“诶……”宋澜衣摆摆手,一副不怎么在乎名利的样子,但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朱传烨的头毛,“传烨啊,虽然你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但是这份心意,为师心领了。只是你的信中,万万不可这么写。”
“啊……这?”
朱传烨张大了嘴巴,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中,满是茫然。
宋澜衣语重心长道,“北凉是何地?乃是祁王殿下龙腾之地,将来必为升龙地,背负大气运。粮种现世,其中固然有我的影子,但若不是祁王殿下身负帝运,我又怎能为他吸引而来呢?”
“粮种一事,看似功在我,但若无祁王殿下真知灼见,我又岂能在乱世中偏安一隅,培育出粮种呢?”
朱传烨的嘴巴彻底变成了“O”型,他小小的脑袋中,充满了大大的不解。
直到此刻,他的脑袋中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
原来,表功,还可以这么表?
先拍马屁,拍得老爹身心舒畅了,这功劳自然就被记在心底了。
至于外人的言论?
那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