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月步伐有些慌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耳根红红的:“我不知道...”
停车库里很空荡很安静,能听见鞋子踩在地上的回声。
周京惟目光落在程微月红彤彤的耳根上,眼底一抹暗色:“我知道。”
程微月诧异的抬头看他:“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周京惟勾了勾唇角,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但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程微月耳根上的红,一点点弥漫到了脸上。
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一路上都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幸好也很快就到别墅里面了,周京惟将玄关处的灯打开,仿佛一点都没看见程微月红彤彤的脸,语气自若:“你的房间在三楼,我带你过去。”
程微月闷闷的“嗯”了一声。
三楼的侧卧看得出是刚刚装修的,和别墅里别的地方的冷清风格不同,里面用的是暖色调的壁纸,是偏女性向的装修。
挺少女的。
程微月走进去的时候愣了愣。
周京惟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很淡很温和,他说:“很晚了,早点睡。”
之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程微月是真的很累了,草草的洗漱了一下,虽然心上很不安宁,还是睡着了。
次日,她是被纸张翻动的声音扰醒的。
她微微睁开眸子,便看见周京惟穿着一身很规整的黑色西装,坐在自己面前。
他身上冷清的木质调香气很好闻,混合着一点几乎闻不到的须后水的薄荷味。
程微月眨了眨眼,勉强着想要坐起来。
“醒了?”周京惟察觉她的动作,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他放的位置很微妙,恰好能让程微月能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第一排加粗字体上写着“汀兰胡同”,很轻易的就吸引了程微月的视线。
她连忙拿起文件去看,也顾不得自己刚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
周京惟没说话,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看着小姑娘脸上复杂的表情。
他其实一夜未睡,于是有些东西也就想通了。
这世间的事,最怕就是“夜长梦多”这四个字。
他只有把程微月留在自己身边才能真的安心。
文件很厚很厚,程微月看了几眼,映入眼帘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字,她看久了,觉得眼花。于是那些字渐渐都看不清了,只有每一页上都频繁出现的各种数字,变得愈发清晰。
每个都是天文数字,冗长又刺眼。
程微月心跳快的呼吸困难,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就已经都是汗了。
她将文件合上,看向周京惟,问得很小声:“赵寒沉是不是已经投了很多钱进去了?”
“这是景星这几年的一个大项目,的确已经投入了很多前期资本进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块地会成为新的商业区。”
周京惟顿了顿,接着道:“这个项目是赵寒沉上任以后的第一个大项目,赵家那边的都在等着看他的表现,这关系到很多人的利益。现在如果想让赵寒沉停下,基本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政府那边已经通过了申请,你们想要强撑着不拆迁很难。”
程微月的心沉下去,手中的文件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周京惟没说话,弯腰捡了起来,将文件放在了床尾。
他的指尖挑起程微月鬓角的碎发,替她拢到了耳后,又很克制的放下手。
这是心理的博弈。
他那双瞳色很深的眸子望着她,透着几分深切,许久,他问她:“这房子有多重要?”
程微月心绪很乱,甚至没有察觉周京惟方才的动作语序颠倒又错乱:“是很重要的,是爷爷留给爸爸的房子,爸爸很宝贝,是我的家,我不想...不想房子被拆了。”
她说着说着,难过的就要掉眼泪。
周京惟眉心皱了皱,愈发深沉。
他在程微月的眼泪掉下来的那刻,轻声道:“宁宁,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但是对每个人而言,最重要的也就那么几样。所有人都想要去得到自己在乎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把你在乎的东西守住。”
程微月手捏着被子,捏出了褶皱。
冥冥之中,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周京惟会对自己说这番话。
而周京惟的掌心轻轻覆上她的面颊,他的声音透着点蛊惑,“那么,你是不是也该让我得到我在乎的东西?”
程微月看着周京惟温文尔雅的脸,实在是很矜贵深沉,很斯文端方,就像这世上最极致温柔的君子。
但是她不是小孩子,也知道周京惟的话别有深意。
心理的拉扯极致而漫长,她一点点松开了手心的被子,“你在乎什么?”
周京惟唇角的笑意带着志在必得的笃定,他的指腹摩挲着她柔嫩的面颊,轻轻地说:“你。”
程微月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免费的午餐呢?
她眼眶红了一圈,声音混着点鼻音:“你让我想想。”
“好,”周京惟放下手,安静的凝视着程微月明显泛着委屈的脸,他笑得不带一丝怒气,很温和:“觉得我趁人之危?”
此时此刻,他将这样的话挑明,简直是尖锐到了极致。
程微月不会说谎,支支吾吾半天,说:“有一点点。”
周京惟感觉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很疼,深入骨髓的疼。
“微月,”他的语气很认真,带着自嘲:“我也觉得我趁人之危。”
房间里面很安静,晨曦的阳光一点点盛大起来,从窗帘的缝隙渗进来。
程微月其实不怪周京惟,恰恰相反,她欣赏他的坦然。
她能从刚刚那几张纸上看出保下汀兰胡同有多艰难,这其中的利益盘根交错,她看不懂,却也知道这涉及多少复杂的事。
周京惟原本就没有义务帮她。
爱不是绑架一个人为一个人无条件付出的筹码。
程微月听见自己的声音,一点一点,很艰难的从齿缝里挤出来:“你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