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编钟再次敲响。街路上众人终于回过神来,走到钟楼下,缓然跪地。
之前万般热闹归于寂静,钟楼之下,又是乌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人。
陆宽宽高止和沈贺鲤亦是跪下,而陆宽宽此刻心中却在想些别的,那许道临在此情形下,也会为了不暴露身份,而折下双腿吗?
“勇士卢汀,要登上天梯,寻得太岁肉土,拯救他的爱人,让我们为他祈祷。”钟楼之上的族长缓然低下头来,将发上银冠捧到了手上,而后用力向空中一置。
“咚——”的一声脆响,银冠落于远处无人的冰地之上,轰然砸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冰梯缓然升腾而起,渐渐没入了云端。
“天佑圣安!”冰城众人伸出双臂于空中划下半圈,而后合起双手,伏于冰地。
陆宽宽四人此番竟是轻车熟路地做完了这一整套动作,那小眼神儿也是不曾往旁人身上瞟一眼。
卢汀从角落中走出,恍若失神地向那冰梯而去
“怎么办?就这样看着卢汀去找死吗?”沈贺鲤轻问道。
“当然不能。”陆宽宽伸手摸了摸自己衣襟之中藏着的书信,茗儿给卢汀写的信,她还没有为茗儿交到卢汀手上。
“那我们就只能......”高止看向陆宽宽。
“只能跟他一起上去了。”陆宽宽笑道。
“啊?不是将他拉下来,而是跟他一起上去找死?”沈贺鲤不能理解,甚至还有些觉得他的小师侄和小师侄媳妇儿是疯子。
“反正我们也要上去给佑容摘太岁肉土不是吗?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未必有这个店了。”陆宽宽直起腰板,而后拍了拍衣角,缓缓站了起来。
“当下何人?为何不好好为勇士祈福?”一片伏地的人群中,突有一立起之人,族长一眼便注意到了。
“我也想为我死去的亲人去采摘太岁肉土,我要跟他一起去。”陆宽宽语气铿锵有力,并不像是在跟对方商量的样子。
“一次,只能去一人。况且,你若真想登天梯,你的心意会指引你,为你找到寒冰裂缝前来见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心意地想要跟勇士一起上去。”族长说道。
“那我呢!”沈贺鲤突然站起。“我之前找到寒冰裂缝了,只是没来得及跳下去。我总能跟他一起上去了吧?”
族长闻言,神色冷漠。
“我说了,只能下一次。”
沈贺鲤反驳的话语哽在喉中,心中竟是百味杂陈。
卢汀一死,万人天罚便结束了,也就没有‘下一次’了。但这族长不让他跟卢汀同去,也算是在保他性命。
“他们拦不住我们的,何必多费口舌。”高止亦抱着陆威风从地上站起,悠悠地来了这句。
沈贺鲤微愣,如果他的耳朵听到的不是男声,他一定会以为现在说这话的人是陆宽宽。
他这小师侄,终究是被那妖娘娘给带跑偏了。
“啧啧。”陆宽宽摸了摸下巴,万分满意地看了眼高止,而后便凝起气力,如冰雪飞鸟一般,轻踏过人群,直朝冰梯的方向飞去。
高止亦是召出七星宝剑,御剑行于万人上空,越过这些伏地的人们,来到了卢汀面前。
沈贺鲤看着他二人快速离开的身影,撇了撇嘴,一步一踏,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打破规则吗?”族长见他们如此放肆,双眸中竟隐隐有怒气在烧。
“怎么?你来抓我啊。”陆宽宽眼角悉堆笑意,朝那钟楼之上的族长眨了眨眼睛。
族长站在那高处,竟是无计可施。“愚不可及!”
他这是在救他们啊。这位叫卢汀的勇士,此番定然会为冰城牺牲,他们跟着卢汀勇士一起上去,必然会被殃及。
“许道临,你不走吗?”陆宽宽并不理那族长,只将目光投向了冰地之上伏卧着的一个如黑点般的小身影。
跪在地上的许道临闻言,立即站了起来,御剑来到了他们身边。
“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心思?”许道临问陆宽宽和高止。
“打你在打的心思啊。”陆宽宽说话说得弯弯绕绕的,许道临闻之,双眉蓦然紧蹙,一时间,竟是有些难以明白究竟是自己在利用这位妖娘娘,还是被这位妖娘娘给利用了。
“我可以一个人上去,我一定会为茗儿带下太岁肉土。”一旁的卢汀见着有这么多人不放心他独自冒险,心中顿然升起一阵暖流。
可去寻那太岁肉土,毕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不该让旁人也被拖下水。
“你想什么呢?”陆宽宽半挑眉尖。“我们上去可不全是为了你。”
卢汀眨了眨那双无辜的眼睛,自然是理解不了陆宽宽话中之意。
“这是茗儿让我给你的。”陆宽宽从衣襟中拿出了之前茗儿给卢汀写的信,而后将信塞到了卢汀手中。
卢汀看了眼手中的书信,愣愣地将其打开,整个人都好像神游天外了。
陆宽宽见他如此痴傻的模样,不放心地问道:“你是识字的,对吧?”
高止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附耳说道:“他不识字的话,茗儿也不会写信给他。”
陆宽宽无奈一笑。“我都知道,我只是随意问问。”
“你就积点口德吧。”沈贺鲤可不像高止那般顾及陆宽宽的感受,而后故意将话说得那样九曲十八弯,他心中想了什么,便脱口而出了什么。
陆宽宽懒得修理他。
卢汀双手颤抖着打开了茗儿给他写的信,一字一句将这封信给看完了。
信中写道:“我若是死了,你千万不要去寻太岁肉土。同你成亲这两年,我已经很开心了。我不愿日后都与你绑在一根红绳上,不愿我们落得和秦婶儿夫妇一样的下场,更不愿你看着我慢慢老去,死在你身边。情之一物,与我们太近或太远,都是孽障。我死后,你只需记得,我爱你,那便够了。”
卢汀捧着信件,眼中蓦然落下一滴泪来。
陆宽宽抬首,看了眼天边渐渐变深的红霞,缓声道:“我们得快些上去了,太阳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