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之人见此,却并未收回他们可怖的眼神。
陆宽宽三人额上倏忽冒汗。
“天佑圣安!”陆宽宽高止与沈贺鲤几乎是同时喊出了这句话。
他三人俯首相叩,藏起自己窘迫的面容,妄想以这样的形式浑水摸鱼。
“天佑圣安!”谁道冰城之人还真吃这一套,见陆宽宽他们叩首,自己便也伏了下去。
陆宽宽高止与沈贺鲤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之后的两个时辰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搞得沈贺鲤整个腰背都疼了起来。
真是奇怪,他们为什么还要跪着啊?难道真要等着那位勇士带回太岁肉土,他们才能起身吗?
周遭静得出奇,除了他们三人,似乎其他所有人都在好好祈祷祈福,就连陆威风都巍然不动,必是入了戏。
高止微微抬首,四处瞧了眼,而后偷偷将怀抱前的陆威风朝自己这边又抱了抱,而后将双手垫在了他膝盖底下。
“那人什么时候下来啊,我跪不动了。”沈贺鲤凑到高止跟前,声音细细弱弱的,生怕再被旁人听见。
“我也不知道啊。”高止苦笑道。
“咚——砰——”突然一声巨响。
陆宽宽只看见远处的冰梯上落下了一个小肉点,那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一个恍惚便摔到了地上。
高止抬头看了看那冰梯的高度。从那么高摔下来......估计是要摔成肉泥了。
“勇士为挚爱而死,我们为他惋惜。”钟楼之上的族长站在至高点,想必是对远处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看来,刚刚爬上冰梯的那个‘勇士’真的已经摔成肉泥了。
“勇士为挚爱而死,我们为他惋惜。”冰城众人纷纷抬首,而后又站起。
陆宽宽三人见此,也踉跄着站了起来。
这冰城中人,真是能跪,跪了这么久,他们都还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难不成是因为跪得多了吗?
“勇士为挚爱而死,我们为他惋惜。”冰城人又将这话念了一遍,而后又跪了下来。
“还来?”沈贺鲤欲哭无泪,但也只能跟随大流,又弯下要废掉的双腿,朝着冰梯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轰——”远处天梯轰然下落,缓缓消失在众人面前,冰面上那裂开的大缝也缓缓合上,最终竟是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就仿佛那天梯从未出现过。
那摔成的肉泥也随着裂痕消失,似是长埋于深冰之中了。
“轰——”又是一声轰响,冰城正中的钟楼也缓缓下落,蓦然杳无踪迹了。
众人起身,四散而去,刚刚的庄穆氛围霎时湮灭,所有人又都回到了平时言笑款款的模样。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啧啧,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幸运的,对吧?”刚刚陆宽宽他们在梨园遇到的男子,如今正抚摸着身旁白骨的手指,浅笑着同那白骨说着话。
沈贺鲤见之,心中恶寒。
这场面,当真诡异得紧。
“你们没事吧?刚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要被发现了。”茗儿与卢汀突然出现,跑到了他们面前。茗儿眉头紧锁,她刚刚应该确实是被吓坏了。
如果被族长发现进了外人,而这外人还是被他们放进来的,那就少不了一顿责罚了。
“你们刚刚也在啊?”沈贺鲤嬉笑着问道。
“就在你们后头不远处。那钟声一响,冰城所有住户都是要出来祈福的。”茗儿说道。
“刚刚那位‘勇士’,是准备上去取太岁肉土的对吧?那上面真的是寒冰之极,真的有太岁肉土?”陆宽宽问茗儿道。
“自然。”茗儿点了点头,眼神澄澈。
陆宽宽知道她没有撒谎。
“要想上去,必须告知族长,让他用银冠开启冰梯?”高止又问。
“没错。但只有你至爱至亲之人去世,你想要冒险救他的时候,族长才会答应开启冰梯。”茗儿说道。“此一去前途渺茫,生死难料,如果没有绝好的运气与体力,是不可能活着下来的。”
“那我只要去求见族长,是不是就可以登天梯,救佑容了?”沈贺鲤眸中泛出光色,顿时欣喜了起来,就好像没有听到茗儿说的后半段话一样。
“族长他认识每一个冰城子民,刚刚人多还好,你们要是单独去见他,必然会被认出不是冰城子民的。”茗儿说道。
沈贺鲤闻言,脸色忽暗。那他该怎么办?
高止上前,拍了拍沈贺鲤的肩膀,同他道:“不要着急,我们已经到这儿来了,便也不急这一两天,一切从长计议。”
沈贺鲤低下头,默不作声。
“各位跪了许久,想必也饿了,先回去用餐吧。”茗儿轻声道。
茗儿转身,众人的目光也随她而去。
不远处,秦婶儿正跪在冰面上,面如枯槁,身旁还躺着她夫君的尸身。
“秦婶儿,别跪了,结束了。”卢汀上前,帮忙抬起秦婶儿旁边的尸身。茗儿则扶起了秦婶儿,而后带着她一同朝家中走去。
“我之前就想问了,这红线是怎么回事儿?”陆宽宽追上茗儿的脚步,问她道。
“这是采摘太岁肉土的代价。”茗儿垂眸,眼中泛酸。
“你是说,秦婶儿曾采过太岁肉土?”陆宽宽惊问。
“是的。三年前秦叔因病而亡,秦婶儿无法接受,便请求族长,让她去登天梯。秦婶儿运气不错,身子也算坚韧,便将那太岁肉土给拿回来了。”茗儿说道。
“听起来,秦婶儿很爱秦叔,那为什么......”她还会将他杀死呢?高止不解。
“愿意为爱人登天梯的,大多都是年轻的男女,因为他们之间,正炙热地爱着。像秦婶儿与秦叔这样,成亲数年丧偶还愿意为对方登天梯的情况,也是近几十年来头一遭了。”茗儿没由来的说着。
高止蓦然有些恍惚,因为茗儿并没有在回答他的疑问,反而是加深了他的不解。
他们既如此相爱,又为何要刀剑相向?
“距离太近,会吵架的。”茗儿垂眸道。“他们一个需要出去守城,一个需要去采摘冰果,一个要休息,一个要去听戏。失了自由,长此以往,无论对谁,都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