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止心中一紧,这‘热毒’在这西勃,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要可怕多了。
“他,他身上有红疹子啊!”一旁街路上忽传来嘈杂之声。
高止转过身,背对着小巷,朝繁华街路那边看去。
一个男子正指着卖小玩意儿的摊主,一脸惊惧地大喊。
旁边的路人纷纷上前,将那摊主团团围住,却不敢过于靠近。
摊主慌乱地看着四处将他围住的人潮,额上开始不停地冒冷汗。
“这儿,这儿也有一个人脖子上有红疹!”人潮之中突又有一人发现了一名得了热毒的百姓。
众人闻言,纷纷远离那个被发现了的百姓。
一时间,一条街路之上,竟发现了两个染病者,群情激动。
“快把他们赶到巷子里去!”
“对啊,对啊!不然他们会再传染给我们的。”
三五精壮男子拿起角落里的长竹竿,上前将其抵在了那两个染病者的身上。
“快进巷子里去!”
“不要!不行!我不去!我要去找巫医大人!”
“求求你们了,送我们去见巫医大人吧!”
两名染病者猛然下跪,直朝着人群磕头,竟是声泪俱下。
“巫医大人每回只收治四个人,你们俩这穷酸样儿,定是排不到你们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壮汉拿着竹竿,用力戳着他们的肩膀。“赶紧进去!别给我们添麻烦!你们想大家陪着你们一起死吗?”
“是啊,是啊!染了病就自觉些在巷子里等死!别把病染給我们!”
“赶紧进去!你们想现在就死吗?”
“再不进去,小心老子砍了你!”
群情激愤,那两名染病者无力抗击,只能起身走进了巷子。
高止见人群朝他这边而来,立即侧过身,走到了一边去。
西勃之事复杂,他想救他们于水火,却不知该如何下手。一切,都好像进入了一条死胡同。
暗巷之中,尸腐之气甚重,到处都是胧水的腥臭味。半死的病者浑身溃烂,目光无神地瘫在角落里。两名新进的染病者见此情景,双腿打颤,抑制着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
在街路之外看这暗巷,与在这暗巷内里看,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一番是庆幸,是嘲弄。一番是恐惧,是绝望。
可惜,他们无论进不进这暗巷,到最后皆是难逃一死。不是病死,便是被外面的人杀死。杀你的人,可能是你未染病前的朋友,也可能是你的至亲爱人......
高止眼见这一切,却无计可施,只得狠下心来,继续走向驿站。
他遇上陆宽宽之前,只觉这世上妖魔难尽,即使他修行千万载,也无法打败所有的妖魔。可历经尘世一遭,他才晓得,这世上最令人害怕,最应该除尽的,永远都不是害人的妖魔。
驿站房屋之中,沈贺鲤正盘坐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梁晋与荆束坐在一旁茶桌,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副棋盘,正在下棋。
陆威风四肢舒展成‘大’字型,已然昏沉地睡了过去。
高止进来的时候,将屋中人皆打量了一番。不知为何,他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却又很快便被一种名为‘酸楚’的情绪给淹没。
“小师侄,你回来啦!”沈贺鲤本正在练陆威风给他的阴阳术,可一听到门响,他就停下了练功。沈贺鲤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跑向了高止。
高止手上执着一只木盒,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这是什么?是解药吗?陆宽宽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沈贺鲤指着高止手上的木盒,嬉笑着问道。
梁晋与荆束闻言,皆是转脸过来,齐齐看向了高止。
“这东西,暂且只能缓解一个人的病情。”高止垂眸,不知该如何宣布此等‘噩耗’。
沈贺鲤先是一愣,而后又快速露出了笑容。“妖娘娘的意思,是先救小威风?”
“你与威风体质异于常人,暂时不会有事......”反而是荆束,若他再不得医治,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呼。陆宽宽居然想先救荆束。”沈贺鲤背过身去,有些生气。在亲人朋友此等情谊面前,陆宽宽居然还在用理智思考问题?她就真的不怕他和陆威风出意外啊?还是那位妖娘娘心高气傲,从未将他们当成朋友?
“我没事的,先救小娃娃吧。”荆束说道。
“我们会想办法将你们都救下的,只是此刻你最危急。他二人来历非比寻常,你不用过于担心。”
高止走到荆束面前,从木盒中拿出血虫,准备放到他脖颈之上。
荆束昨夜见过怪人被血虫咬后发疯的场面,见高止如此,本能地朝后躲了躲。
“这......”荆束也不是不想信高止。这位公子身上虽带些奇怪的邪气,但为人处事温吞如水,总给人一种可靠又可信的感觉。但是他昨夜已然亲眼看见那般场景,实在是很难过自己这关。
高止抬眸,手上一顿,半刻后还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将血虫放到了荆束的脖颈之上。
荆束闭上双眼,什么也没有问出口,只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须臾之间,那血虫便失了血红颜色,归于乳白。
荆束身上的红疹竟也少了许多。
荆束只觉周身顿然一轻,舒爽了许多,便睁开眼来,起身朝高止作揖道谢。“多谢公子。”
高止轻呼一口气,只淡淡道:“无妨。”
他心里还是膈应着的,他与陆宽宽倚仗着自己的能力,想办法抢来了这条血虫,救了与自己相熟之人,可这只血虫却是外头暗巷之中的百姓,万般苦求不来的东西。
“公子与陆姑娘去了巫医府上,可陆姑娘却未曾同你一道回来,可是因为她去救寒鸟姑娘了?”荆束朝着高止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高止沉默半晌,也不知再想些什么,许久后才压着声音同荆束说道:“寒鸟姑娘,恐怕救不得了。”
荆束闻言,不知为何,心间竟是一凉。
“为何?”荆束颤着声音问高止道。
“如果牺牲一人的自由,可换千百人的平安,荆兄你会如何选?”高止抬首,卑怯地将问题抛给了荆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