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光遍布,点点撩人心弦。
高止与梁晋一同在密林中拾了许多木枝,而后施术将它们点燃。
其实陆宽宽与梁晋为妖,根本就不怕这夜中寒露,只是他们这队伍里,有个沈贺鲤,还有个陆威风,实属麻烦了些。
“威风啊,我们最近千万不能做错事情。”沈贺鲤抱着陆威风团坐在篝火旁,沈贺鲤包握着陆威风的双手,跟他说着悄悄话。
“为什么?”陆威风不解道。
“妖娘娘现在绝对在心里骂我们累赘呢。”沈贺鲤轻声道。
“妖娘娘才不会在心里骂我。”陆威风不以为然。妖娘娘责骂他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妖娘娘只会在心里嫌你。”
沈贺鲤闻言,心如刀割。
是啊,陆威风是他们的宝,他沈贺鲤才是他们这个四人大家庭里最多余的那个。
“而且有师虎在,随便我做错了什么,妖娘娘都会看在师虎的面子上不责罚我的。”陆威风说得句句在理。
沈贺鲤唯有在这冷风中,呼呼地往嘴里灌着一抔抔悲凉。
陆宽宽瞥见一旁倒了棵枯树,身子犯懒,便上前一坐。
白雪飘临,纷纷而落。
“竟然下雪了。”陆宽宽抬头,只看见那纷乱的柔和被风搅得悠悠转转,别有一番情趣来。
“下雪了!完了呀,我们今儿晚上岂不是要冻死在这里?”沈贺鲤紧紧抱住陆威风,而后朝着高止招了招手。“小师侄,你快过来,我们抱在一起,兴许还能多活会儿。”
高止呵呵一笑,缓然朝沈贺鲤走去,眼神却似有似无虚无缥缈地落在陆宽宽身上。
他们妖怪大抵真的冷血,不怕这天寒地冻吧。
陆宽宽微微侧过脸来,看了看那互相取暖的三人,纤手一挥,红绸渺渺,倏忽系在相对的两棵树上,遮挡于他们头顶,阻挡着飘然而来的落雪。
“哇。”沈贺鲤拍了拍刚刚落在发上的雪,又给怀中的陆威风清理了清理。
如今再看不见天上星辰,却得了一栖息之地。
“陆......妖娘娘,你不能再变出点房瓦之类的东西挡挡风吗?”沈贺鲤抬头问陆宽宽。
高止按下了沈贺鲤的头。
“都是要耗费灵力的,房瓦曝于寒雪一整夜,你还让她怎么休息?”高止轻声道。
“嗯嗯嗯。”沈贺鲤不再提及此事,转而扭头看向梁晋。没人疼没人爱,说得就是他俩?不不不,他至少还是有娘子的,说起来,梁晋比他还要凄惨些才是。
沈贺鲤摸了摸发上玉簪,突然变得无话了起来。
陆宽宽还坐在枯树上,并不想入那红绡之中。清雪夹着星光,此样的美景可比那几个男人好看多了。
沈贺鲤发上玉簪悄然流落下一丝清光,飘然至陆宽宽身旁。
陆宽宽蓦然感受到了身边灵力的涌动,便疑惑地歪了歪头。难道这密林之中还有什么孤魂野鬼不成?
“万法通灵。”陆宽宽施术,环顾四周。
一张盈盈笑脸浮现在陆宽宽眼前。
“邓佑容?”陆宽宽一惊。她怎么从发簪中出来了?
“妖娘娘好。”邓佑容坐在陆宽宽身旁,同她打了招呼之后,便抬起头,恍若有所思般轻声道:“这也算是同他一起遨游大好河山了吧?”
“你怎么......”陆宽宽疑惑不解。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偶尔也能出来一回。”邓佑容朝陆宽宽笑道。“可惜每回出来时间都很短,小锦鲤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我便来找妖娘娘你了。想着妖娘娘你定是同旁人不一样,说不定是能感受到我的。”
“你灵体微弱,很难被感知。”陆宽宽无奈道。若不是今夜下了雪,她心下沉静,也说不好能不能感觉到邓佑容的存在。
邓佑容低头凄苦一笑。恍惚间,竟是两相无言。
陆宽宽脑海中突然浮现起那日邓佑容朝她做噤声手势时的画面。
“你为什么要那样?”陆宽宽突然问她。
“那样?以肉身为祭,救小锦鲤出来吗?”邓佑容不知陆宽宽为何会突然问这个,她还以为妖娘娘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想知道呢。
“对。错的人不是你,囚禁沈贺鲤的人也不是你,你完全没有必要为此付出这样的代价。”陆宽宽看着邓佑容这比亡魂还要透明的灵体,为她深感不值。一个人逍遥快活不好吗?
“错的人是他师父,囚禁他的人也是他师父。可是他的那位师父根本不可能愿意为小锦鲤付出这样的代价。那个时候能救小锦鲤,愿意救小锦鲤的,就只有我。”邓佑容垂眸。“我逼迫不了许道临,我只能自己向前。”
“一个男人而已,就让他在那儿关着呗。”陆宽宽毫不在意道。
“妖娘娘你不是也很喜欢高道长吗?如果高道长不开心了,妖娘娘难道心里就很好受吗?”邓佑容浅笑着看向陆宽宽。
“好受啊,我就喜欢看他哭。”陆宽宽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一晃,竟还有些隐隐作痛。
“那......如果高道长死了呢?”邓佑容敛起笑容,轻问道。
“那不行。”陆宽宽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死了,可就太无聊了。”
邓佑容闻之,心头好像被撒了一层糖霜,甜到腻滑。
“呀!我的簪子!”篝火旁的沈贺鲤突然跳起,手握着玉簪,倏忽将怀中陆威风掀开了两尺远。“簪子它不亮了!我娘子呢!”
陆宽宽被这一惊一乍地吓了半死,立即抬手施术封住了沈贺鲤的嘴。
“呜呜呜!呜呜呜!”我娘子!佑容呢!
邓佑容见此,无奈摇头,化作一丝清光流回了玉簪中去。
沈贺鲤见珍珠重新明亮,这才松了一口气。
高止与梁晋同上前去,牵起了陆威风的手,想要将他抱到怀里。陆威风同梁晋笑笑,而后投入了高止的怀抱。
对不住了。
一夜无话。
清晨众人醒来,继续朝密林深处走去。
积雪渐厚,众人走了许久,竟走到了一座茅屋前。
此茅屋三两间,篱笆围着院子,映着白雪,颇有些离群索居的意思。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从篱笆内探出头来,一脸惊异地看向了院外众人。他生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珠子,被这雪景衬得分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