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小院。
主屋这边灯火通明。
欧阳若赶在晚饭前终于将最后一个浴桶箍好,荆魁和她搭把手,将几个浴桶堆到屋子的角落里,然后将屋子里的木材边角料以及刨花等清理干净。
这些做木工剩下的残料都是很好的柴火,可以用来引火烧炕。
卜沉身上系着围裙从外面走了进来,“主人,荆大哥,你们做完了,可以开饭了吗?”
荆魁拍了拍手看向欧阳若。
欧阳若正低头扫自己头发上的木屑,听到卜沉的话,抬起头反而问她:“厨房有热水吗?”
卜然颔首:“有,做饭的时候,尾部的灶洞里烧了一锅水。”
“那就不急着吃饭,这一身都是木屑的,我得先洗个澡。”
自从穿越过来,欧阳若还没有好好洗过澡,今天浴桶做好了,怎么也得第一时间泡个澡,彻底的做好个人卫生,才有心情坐在热炕上吃晚饭。
卜然看了眼外面的夜色,迟疑了一下,“主人,这么冷的天洗澡?”
欧阳若想抚额,当着荆魁这个大男人的面,她不想和卜沉在这里讨论洗澡这个问题,这丫头......
“嗯!”
“那我去给您提热水过来!”卜然听欧阳若不容置疑的语气,忙转身跑了出去。
荆魁见卜然有事做,忙不迭去搬浴桶,“那属下帮您将浴桶搬进房里。”
欧阳若满头黑线,她抬手拦住荆魁,“这桶我自己会搬,忙了一天了,你先回去洗漱吧。”
“主子,我不累,还是我来帮您搬吧。”说着,荆魁就想绕过她。
欧阳若见他执意要搬浴桶,便吩咐他:“既然你还不累,我这里只留一个浴桶,给卜沉一个,其他的你搬去客栈那边,以后剩下这几个浴桶就留在客栈那边的上房。”
“啊?”
荆魁一脸懵地观察一下欧阳若的神色,又看了看半人高的大浴桶,“天这么晚了,主子,我看还是明天再......”
“你不是说你不累吗?”欧阳若笑眯眯地看着他,“既然不累,那就劳烦你将这些浴桶都搬去客栈那边。要知道那边的上房是接待贵客的,要是今晚来了贵客却没有浴桶洗浴多扫面子啊!”
荆魁指了指屋外,试探性的问道:“外面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明天我再搬?”
“早点布置好,早安心!”
“......”
欧阳若一句话堵得荆魁不知道怎么开口,心里却在哀嚎,他哪里得罪她,要如此惩罚他?
卜沉挑着一担热水进来,正好与搬着浴桶外出的荆魁撞上。
“咦!荆大哥,你将这些浴桶搬去哪?”
“客栈!”荆魁重心下沉,提气就将浴桶搬出了主屋的门槛。
“客栈?”卜沉停下脚步,挑着一担热水退后几步,让他先过,“外面天都黑了,等明天再送吧。”
荆魁欲哭无泪,“妹妹,我也想啊,可是这是主子吩咐的,你给我几个胆我也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啊!”
欧阳若搬了个浴桶进入里屋,在门口说话的两人声音没有刻意放低,所以他们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等她泡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棉袄坐在炕上时,卜沉已经将饭菜都摆上了。
“荆魁送货还没有回来?”
卜沉摇头:“还没,他就是一根筋,我让他先吃饭,那些桶明天再送,他偏不听,非要先送桶过去,真是犟种爹生了个犟种儿子!”
欧阳若淡淡“哦”了一声,便拿起筷子夹了声凉拌萝卜扔进嘴里,卜沉的厨艺不错,这凉拌萝卜吃起来咯嘣脆!
她瞥了眼对面撅着嘴的小丫头,平静地问道:“你知道他爹?”
卜沉没想到欧阳若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啊,不,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他爹犟?”
“......”卜沉的张了张嘴,她这不是随口一说嘛。
欧阳若喝了口煮沸过的热驼奶,看她那无辜的表情,轻笑道:“好了,这驼奶你给他留一碗,还有他的饭菜放在锅里热着,等他回来就给他送去,饿不着他。”
荆魁什么时候回来的,欧阳若没有关注,吃饱喝足,靠在炕上打开系统给附近地域的植被用上生机值,然后查看了一下山谷外有没有陌生人靠近,随着地图越查越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大冷天的,屋里有一张火炕,晚上睡觉不要太惬意。
尤其是第一次睡火炕的汉中王家商队的人。
钟齐一身寒气被火炕烙了一宿,寒气全消,再次醒来,浑身轻松了不少。
半撑起身子看了眼窗户,外面已经天色大亮。
瞅了眼和他并排睡的队员们,此刻还打着呼噜,他悄悄地坐起身子,披上羊皮袄子便下了炕。
出了房间,外面的灶间小二又往里加了一些柴火,看见钟齐出来,脸上瞬间挂上了微笑。
“客官早啊,您起来了,昨晚睡得可安心?”
钟齐指了指屋内,“你听听里面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就知道昨晚我们睡得如何。”
小二听了这话,忍俊不禁:“看来客官对我们客栈的火炕是很满意。”
“嗯。”钟齐淡淡地应了一声,发现灶台上的锅里有热气冒出,“这里是热水?”
小二点头:“对,我帮你舀些热水出来,您好洗漱。”
钟齐满意地颔首,“动作轻点。”
外面的小雨下到现在还没有停,钟齐洗漱完便没有去吵醒同伴,而是直接去了客栈大堂。
睡了一夜,肚子早就饿了,他还是先去填饱肚子为妙。
“客官来了,今日早饭准备吃点什么?”
钟齐刚踏进大堂,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顾不上和他打招呼的掌柜,视线扫过大堂,最后定格在一张靠墙的桌子上。
“掌柜的,那人吃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钱掌柜瞥了眼正在啃猪蹄的荆魁,笑眯眯地回道:“酱猪蹄面!”
“酱猪蹄面?”
钟齐一脸茫然,这是什么吃食?
钱掌柜指了指柜台后面挂的菜单,“这是早餐特供,中午和晚上都不供应。酱猪蹄面就是在面上浇上我们大厨用独家秘方炖烂的酱猪蹄,软烂入味,一碗八十文!”
“啥?八十文!”
钟齐震惊地看向掌柜,肉汤泡馕才十文,这一碗什么酱猪蹄面就相当于八顿饭的价格。
黑!
这店太黑了!
荆魁自然一直在留意钟齐,这会儿见吓到他了,忙夹起面条唆了起来,那唆面的声音听起来就是极致的诱惑。
“对八十文,你要不要尝尝?”钱掌柜笑眯眯地看着钟齐咽口水,“绝对物超所值,让你吃了一碗还想吃,一生都忘不了这味道。”
“嘁,掌柜的,做人要懂得谦卑,别太狂!”钟齐嘴上逞能,身体却很诚实地掏出了一贯钱,数出二十个,其他全给了钱掌柜,“给我来一碗尝尝。”
“好嘞!酱猪蹄面一碗!”
小二听到报单,很快就传进了厨房。
大黑带着队员饥肠辘辘的走进大堂,入眼的便是钟齐吸溜面条的声音,再加上那独特的香味,一时将他们的馋虫全都勾了出来。
“钟哥,你吃的什么啊?怎么这么香?好吃吗?”
大黑带着人坐了过去。
人坐得近,那香味更霸道,直往他们的鼻子里钻,馋得他们清口水流不停。
“酱猪蹄面!”钟齐一脸享受的模样,指着面碗:“这味道简直绝了,好吃!”
说罢,又吸溜一口面,然后夹起软烂入味的猪蹄啃了起来。
肉已经炖得脱骨,轻轻唆一下,肉带着皮就进了他的嘴。
大黑看着钟齐吃得满嘴油光,差点馋得口水直流三千尺。
恰好这时钱掌柜的走了过来,“各位客官,要不要来碗酱猪蹄面?好而不贵,绝对实惠。”
钟齐听了他这不要脸的话,直接被汤汁呛到了。
“咳咳...,掌柜的,说话要有分寸,你这面八十文一碗叫好而不贵,绝对实惠?”
“八十文一碗?”
大黑和众队员都吓了一跳,怎么有这么贵的面!
钱掌柜微笑着看向他快吃光的碗,“那客官觉得八十文值吗?”
“......值!”
钟齐啃着猪蹄,恨不能将骨头渣滓都吞掉。
钱掌柜很满意他的回答,“值就对了,这碗面现价只是因客栈新开业有优惠,如果你们再过两个月来吃,绝对不会是这个价格。”
“嘶!”
其他人听了都倒吸了口冷气,八十文已经很贵了,听掌柜的意思是后面还会涨价?
既然要涨价,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掌柜的,给我来一碗!”
“我也来一碗!”
“我也要一碗!”
其他人觉得现在不吃,下次就占不到便宜,纷纷跟着点酱猪蹄面。
而旁边吃完面,不紧不慢惬意啃着猪蹄的荆魁,见他们争先恐后的争着下单酱猪蹄面,惊得嘴巴差点合不上。
“我的乖乖,本以为这面卖得太贵没人舍得吃,结果打脸了。”
昨天还在为厨房里的炖菜卖不出去着急,今天就有批疯子吃这天价猪蹄。
果然还是他太想当然了。
国人从古至今就有从众心理,更喜欢凑热闹,总觉得抢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这不,其他队员起床来到大堂,闻着香味看其他人吃,他们也跟着点了酱猪蹄面,结果一入口,那霸道的味道让他们欲罢不能,吃了还想吃。
“怎样?服气了么?”钱掌柜走到荆魁身旁笑问:“你不是觉得我请你吃一碗酱猪蹄面会蚀本吗?你觉得现在我们客栈还会蚀本吗?”
荆魁摇了摇头,朝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牛!”
钱掌柜笑而不语,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顺便一路过去问还在吃面的客人味道如何?
态度很谦卑,神情却神气十足。
在美食面前,身上有钱没有人会吝啬的对待自己。
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况且,这是荒漠中唯一的一处客栈,也就是说一路走来,只有这一处可消费的地方。
商队对炖菜接受极佳,到了中午客栈的炖菜有了销量。
如果不是外面一直不停的雨影响他们的心情,他们会更加的甩开膀子大吃特吃。
“掌柜的,你觉得这雨还会下多久?”
吃完晚饭,王成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愁得眉头都打结了,看到一直处事不惊的钱掌柜便忍不住询问他。
钱掌柜将账本合上,伸出两根手指:“最少应该还会有两天雨。”
王成听了脸色变了变,站起身向掌柜拱了拱手:“谢掌柜如实告知,某先回房去休息了,您忙。”
“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可找小二帮忙。”
......
其实在雨中赶路的不止汉中王家商队,有人比他们更饥寒交迫。
此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有一支五十人队伍正在荒野中狂奔。
而他们的身后却有一群比他们马匹更矮的动物紧追不舍。
如果是白天,有人一定会认出,对这支队伍紧追不舍的是一群荒漠野狼。
野狼群不算大,只有二十来只。
习惯晚上出没的野兽和人类相比,这种形势当然是野兽更占优势。
“大家跟紧了,别掉队!”
“跟紧了!”
荒漠中看不清路,只要硬着头皮乱窜。
跑在最前面的迟观荣,紧跟在他身边的护卫要时时大喊出声,通过声音引领着后面的护卫不掉队。
现在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乱窜到了哪儿,只能凭着身下马匹的本能带着他们跑。
落在最后的护卫,是野狼先攻击的目标,时不时能听到后面马匹的嘶叫和护卫的惨叫。
更有护卫被咬到腿,摸黑挥刀,偶尔会中奖似的胡乱砍伤或砍死野狼。
随着野狼的数量减少,他们的伤亡也在加大。
迟观荣甩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听着后面的嘶叫和惨叫声,心一直在往下沉。
“今晚难道就要命丧于此?”
死在这片荒漠,家里人可能连尸首都遍寻不着。
想着人数上占了优势,停下来和这群狼殊死搏斗,但他们晚上看不见狼,而狼却可以看清他们,这怎么斗?
停下来就是给野狼送菜。
而这种情况他们一直跑下去,最终筋疲力尽时,也就是命丧狼口之时。
似乎他们不管怎么做,今晚都是必死之局!
“怎么办?”
“主子,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跑下去,必须占领一处高地,大家围守在一起,还有和野狼一搏的机会。要不然,等我们的马匹力竭之时,我们就是刀俎上的鱼肉!”